哗啦!
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隔膜。
沉重粘滞的吸力骤然消失大半。高峰的身体失去了平衡,重重摔落。触感不再是令人绝望的淤泥,而是坚硬、冰冷、带着奇异粗糙感的岩石。
他挣扎着抬起头。
眼前是一块突兀矗立在无边污秽血海中的礁石。
礁石不大,方圆不过十丈,通体呈现出一种历经万古冲刷的灰白色,与周围暗红近黑的血海形成刺眼的对比。礁石表面布满了玄奥而古朴的天然纹路,这些纹路并非装饰,而是礁石本身在漫长岁月中抵抗血海侵蚀、净化污秽所形成的天然道痕。一丝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纯净的清凉气息,正从这些纹路中缓缓散发出来,艰难地驱散着周遭企图重新合拢的污秽血雾。
这便是“净血礁”!血海中的孤岛,绝望中的喘息之地。
高峰贪婪地呼吸着那稀薄的清凉气息,如同久旱逢甘霖。体内狂暴的污秽枯荣煞力在这微弱净化的气息抚慰下,竟出现了一丝极其难得的平复迹象,侵蚀的速度也减缓了许多。识海中疯狂尖叫的怨毒呓语,也被削弱了大半。
然而,这短暂的喘息带来的并非喜悦,而是更深的寒意。
礁石中央,并非空无一物。
那里矗立着一块石碑。
石碑材质与礁石同源,却更加古老、沧桑,仿佛凝聚了归墟之海的万古孤寂。碑身布满裂纹,许多地方已经风化剥落。碑面上,刻着三个早已模糊不清、却依旧能感受到其磅礴悲怆意境的古老道文——非此界之字,但其中蕴含的“魂”、“归”、“泣”的意念,却直接冲击着高峰的心神。
万魂归泣碑!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不甘、绝望的宏大意志,如同潮水般从残破的石碑中弥漫开来,与礁石本身的微弱净化之力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悲凉而沉重的场域。仅仅是靠近,就让人神魂悸动,几欲落泪。
但真正让高峰瞳孔骤缩,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是石碑之下。
在那“万魂归泣碑”的基座旁,靠着冰冷的石碑,盘膝坐着一具……不,是半具骸骨。
骸骨的下半身已然彻底石化,与礁石融为一体,不分彼此。上半身则保持着盘坐的姿势,脊椎挺得笔直,头颅微仰,空洞的眼眶“望”着上方永恒污浊的血海天穹。骸骨的骨质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金色,历经万载污秽冲刷而不朽,散发出一种坚不可摧、却又死寂绝望的气息。
骸骨的右手,五指深深抠进身下的礁石里,仿佛在临死前承受着无法想象的巨大痛苦或执念。而他的左手,却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态,死死地按在自己空洞的胸膛位置——那里原本应该是心脏所在之处。
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在骸骨按着胸膛的左手指骨缝隙间,在它空洞的胸腔内部,并非虚无。
那里,静静地悬浮着一团……光。
一团微弱、黯淡、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却散发出让高峰识海中幽魂骨灯剧烈震颤、让《枯荣经》符文疯狂预警的——幽蓝冰焰!
那冰焰的气息,与冰魄玄莲灯同源!甚至,与沉眠于他识海中的冰魄魂印,隐隐呼应!
骸骨的姿态,像是在临死前,用尽最后的力量,将自己残存的一点本源,或者说,将某种至关重要的东西,连同这团幽蓝冰焰,一起封禁、守护在了自己早已失去心脏的胸膛之内!
“这…这是…” 高峰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悸。
他识海中的冰魄魂印,此刻不再是传递指引,而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波动!不再是悲伤或眷恋,而是纯粹的、刻骨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悲恸与滔天恨意!这股强烈的意念冲击,甚至让重伤虚弱的高峰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
魂印剧烈闪烁,一道微弱却清晰无比、饱含无尽悲愤与怨毒的意念碎片,如同泣血的呐喊,狠狠撞入高峰的神魂深处:
“扫…叶!!!”
轰!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高峰混乱的识海中炸响!
翠微观的守护者?玄冰棺前冰魄魂印传递信息中那个“既是背叛者,亦是守护者”的矛盾存在?那个用玉磬击退天穹血瞳、指引他来到翠微观的老道?
眼前这具在归墟血海孤礁上,以残躯守护幽蓝冰焰、死状凄厉绝望的骸骨…难道就是…扫叶道人?!
他为何会死在这里?以这种方式?他胸膛里那团与冰魄同源的幽蓝冰焰又是什么?冰魄魂印为何会对此地、对此骸骨爆发出如此恐怖的恨意?那句泣血的“扫叶”是控诉,还是呼唤?
净血礁的微弱庇护,此刻再也无法带来丝毫安全感。只有比污秽血海更深沉的谜团、更冰冷的寒意,以及那具骸骨空洞眼眶中仿佛跨越万古、依旧凝固的绝望与质问,如同无形的枷锁,死死扼住了高峰的咽喉。
幽魂骨灯悬浮在他身侧,灯焰中的那点暗青急速闪烁,与残碑下的幽蓝冰焰,产生了某种危险而诡异的共鸣。归墟血海的污秽浪潮,在礁石外围汹涌咆哮,仿佛随时要扑上来,将这一人、一碑、一骸骨、两盏残灯,彻底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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