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点彼岸花的微光,如同亘古长夜中唯一不灭的星辰,悬挂在死寂的深渊里,看似触手可及,实则隔着无法逾越的归墟天堑。高峰躺在冰冷的玉色礁石上,意识在清醒与混沌间浮沉,每一次试图凝聚力量靠近那微光,都如同在粘稠的沥青中挣扎,徒劳无功,反而加剧了神魂的虚弱与肉身的崩坏。
他的身体如同一件布满裂痕的瓷器,仅靠引路骨那层微弱的光膜和礁石散发出的奇异抗拒意蕴勉强维系着不散。寂灭火种黯淡得只剩一点火星,轮回神印模糊不清,右眼的灼痛感已变得麻木,那是过度透支归墟标记带来的近乎永久性的损伤。死亡的冰冷,正从四肢百骸一点点向着心脏和灵台蔓延。
难道……就要倒在这里了吗?在希望触手可及的地方?
不甘如同毒虫啃噬着他残存的意识。他仿佛又看到了慕容雪消散时那决绝而温柔的眼神,听到了自己立下的誓言。
“不……能放弃……”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试图调动体内任何一丝可能的力量。但回应他的,只有更深的无力与空虚。连那点与慕容雪的羁绊之光,都在无边死寂的侵蚀下,变得摇曳不定。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沦,连那点不甘都要被磨灭的刹那——
一道柔和而温润的光芒,无声无息地降临了。
并非来自遥远的彼岸花,而是……来自他身下的这片玉色礁石!
礁石仿佛从沉睡中苏醒,表面流淌起如水波般的乳白色光晕,这光晕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与祥和,如同母亲的怀抱,轻轻包裹住高峰濒死的躯壳与神魂。
一股精纯无比、却又与他所知的任何灵气、生机之力截然不同的能量,顺着光晕,缓缓注入他的体内。这能量并非强行修复他的损伤,而是如同最细腻的春雨,浸润着他干涸的经脉,抚慰着他破碎的道基,滋养着他近乎熄灭的神魂之火。它不带有任何属性,却又仿佛能包容一切,转化一切。
在这股奇异能量的滋养下,高峰那如同风中残烛的意识,终于稳定了下来,不再继续滑向深渊。他勉强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中,看到礁石散发出的乳白色光晕,正与怀中引路骨的光芒交相辉映,产生着某种共鸣。
是这礁石……救了他?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向光晕最盛之处——礁石的中央。
不知何时,那里出现了一道朦胧的身影。
那是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具体样貌的存在。她(高峰直觉那是一位女性)仿佛是由最纯净的光与这片玉色礁石的本质共同凝聚而成,身形修长而优雅,笼罩在一层流动的乳白色光纱之中,面容朦胧,唯有一双眸子清晰可见。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清澈、深邃,仿佛倒映着万千世界的生灭,又蕴含着无尽的慈悲与……一丝难以化开的哀伤。她的目光落在高峰身上,没有审视,没有好奇,只有一种仿佛见证了太多生死离别后的平静与了然。
“漂泊的旅人,承载守望印记的后来者……”一个温柔而空灵的声音,直接在高峰的心底响起,抚平了他最后一丝警惕与挣扎,“你终于……来到了这里。”
高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眼神传递着自己的疑问。
“我乃‘守花人’,”那身影轻声说道,目光转向死海深处那点彼岸花的微光,“亦是这片‘忘川礁’的意志显化。守护此花,接引有缘,是我的职责,亦是……我的宿命。”
守花人?忘川礁?
高峰心中震动。原来这救了他的礁石,名为忘川礁!而眼前这位,竟是彼岸花的守护者!
“你伤得很重,”守花人的声音带着怜惜,“不仅仅是肉身与神魂的枯竭,更严重的是你强行承载了远超自身境界的业力,以及与归墟本源过于紧密的连接带来的反噬。寻常之法,已无法救你。”
她的目光似乎能洞穿高峰的一切秘密,看到了他体内那躁动不安的暗红业力,以及右眼深处那道与归墟死海隐隐共鸣的灰败标记。
“但……你身怀青帝生机,母神祝福,星炬契约,更有……那至死不渝的守护执念。这些,是你于死境中仍能保持一点灵光不灭的根源,也是……彼岸花可能认可你的原因。”
守花人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尖流淌着乳白色的光晕,指向死海深处的微光。
“彼岸花,并非凡物。它并非生长于土壤,而是绽放于‘寂灭’与‘希望’的交汇之地,是于绝对终结中孕育出的、一线超脱生死轮回的奇迹。它蕴含的,并非简单的生机,而是……‘不朽’的意境,是构筑‘不朽之基’的可能。”
不朽之基!
高峰精神一振,这正是他苦苦追寻,用以复活慕容雪的关键之物!
“然而,欲得彼岸花,需先承受其‘真实’的洗礼。”守花人的语气变得严肃,“它的光芒,能映照出生命最本质的形态。你的伤势、你的业力、你与归墟的纠缠,在它的光芒下将无所遁形,并会被极致放大。若心志不坚,道境不稳,非但无法得其认可,反而会在那‘真实’的光芒下,加速自身的崩溃与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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