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院判,王公子脉象微弱,已呈离弦之势,恐……撑不过今晚。”赵太微颤着声音说。
“金石之药已无用,针灸之术亦难回天。”另一位太医摇头叹息。
“伤口虽小,却伤及脏腑,元气外泄如山崩,非人力可挽也。”
这场会诊,逐渐演变成了一场“比谁的词藻更华丽、更能撇清责任”的文学大赛。
最终,须发皆白的钱院判站了出来,他走到已经有些麻木的王臻面前,长长地作了一个揖,用一种沉痛而又超然的语气,宣读了最终的“下线通知”。
“员外郎大人,我等……已尽人事。令公子吉人天相,或许……尚有转机。只是这尘世间的医术,怕是已经到了尽头。您……还是早做准备吧。”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同情,又表明了“我们技术不行,但态度很好”,顺便还把最后的希望推给了虚无缥缈的“天命”。
王臻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在地,被身边的总管连忙扶住。
完了。
这是所有人心里共同的想法。
汴京城最顶级的医疗资源,在这里,上演了一场史诗级的集体翻车。
就在整个王府都陷入死寂,连下人们的哭泣都变成了压抑的抽噎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从角落里弱弱地响了起来。
“总……总管……”
说话的是府里一个负责采买的小厮,名叫二狗,他刚被派出去满城搜罗一味偏方药材,此刻正满头大汗地跑回来。
总管心情恶劣到了极点,回头怒斥道:“嚷什么!没看老爷正伤心吗?”
二狗吓得一哆嗦,但还是鼓起勇气,结结巴巴地说道:“总管,小的……小的刚才去西城那边的药铺,听……听人说起一桩奇事。”
“有屁快放!”
“他们说,西城有个手艺精湛的张木匠,前阵子手被刨子给废了,筋都断了,全城的郎中都说他那只手肯定残了。可是……可是……”
二狗咽了口唾沫,声音提高了一点:“可是前两天,有人看见他又在街上接活了!那只手,好好的,只是有一道细细的疤!”
总管皱起眉头:“这跟公子的伤势有何关系?”
“有!有关系!”二狗急切地说,“街坊们都在传,说是一个住在西城的‘怪医’治好了他。说那个怪医不用药,也不用膏,而是……而是用针线,像绣娘缝衣服一样,把张木匠的皮肉和里面的筋,都给缝起来了!”
“缝起来?”
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在了死气沉沉的房间里。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那几位准备告辞的太医,全都愣住了。
把皮肉缝起来?
这是什么操作?
这是医术还是巫术?
赵太医第一个嗤之以鼻:“一派胡言!市井之徒,以讹传讹罢了!皮肉乃父母所生,气血流通之所,岂能用针线穿刺?此乃屠户之行,非医者所为!”
“没错,简直是胡闹!”
“若真如此,与凌迟何异?”
太医们纷纷摇头,脸上写满了鄙夷和不屑,仿佛听到了什么刷新三观的奇葩言论。
在他们看来,这已经超出了“医疗事故”的范畴,属于“行为艺术”了。
总管也觉得这事儿太过离谱,正要呵斥二狗退下。
可就在这时,一直呆坐着的王臻,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里,却猛地爆出了一丝骇人的精光。
“缝……起来……”
他喃喃自语,仿佛在咀嚼这三个字。
作为一个顶级的技术专家,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当所有常规路径都走不通的时候,那个最离经叛道、最不合逻辑的方案,反而有可能是唯一的出路。
他的脑海里,瞬间闪过自己监督工匠修补破损皮甲的场景——用坚韧的牛筋线,将撕裂的皮革重新缝合,使其恢复如初。
皮甲可以……那人皮呢?
这个念头,疯狂而又大胆,像一株藤蔓,瞬间缠住了他即将沉入深渊的心。
“他在哪?”王臻猛地站起身,抓住二狗的肩膀,力气大得让小厮生疼。
“那个‘怪医’,他住在哪儿?!”
“在……在城西的甜水巷,一个独门独院……听说……听说他脾气很怪,不轻易见人……”
“备马!”王臻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备厚礼!带上府里所有的护卫!”
他看向身旁的总管,眼中闪烁着一种赌徒般的疯狂:“不管他是神医还是骗子,不管他用的是仙术还是妖法,今天晚上,就算是绑,也得把他给我绑到这儿来!”
死马,就当活马医吧!
反正,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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