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院门被重重撞开,鹿彦祖几乎是拖着两条腿把自己挪进来的,随即就像一滩烂泥般用后背死死抵住了门板,呼哧带喘,胸口剧烈起伏。
“不行了……真……真不行了……骨头……骨头要散架了……” 他声音发颤,带着明显的哭腔,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滴落在前襟,洇湿了一大片。发髻完全散开,几缕头发黏在汗湿的额角和脖颈上,显得无比狼狈。
他两臂被各种包裹的绳索勒出了深红的印子,甚至有些发紫。刚一松懈,怀里、肩上、手上挂着的那些大包小裹、竹篮布袋子就哗啦啦散落一地,几乎把他半埋起来。
跟在他身后进来的狐媚子,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裙摆飘飘,纤尘不染。她轻盈地跨过地上“奄奄一息”的鹿彦祖和那堆“小山”,看着他这副快要虚脱的模样,忍不住以袖掩唇,发出一声明显带着愉悦的轻笑。
她甚至好整以暇地欣赏了一下他的惨状,才伸出纤纤玉指,对着那堆占满了门口的战利品轻轻一点。指尖灵光微不可察地一闪,地上所有的东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堂屋顿时恢复了清爽,只留下一个瘫在门板下、生无可恋的鹿彦祖。
鹿彦祖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了,只能靠着门板,拿眼刀一下下地剜着晚晚,声音有气无力,却充满了悲愤:
“我本来就是烂泥,非要把我扶上强干啥,就让我烂掉就好了!”
晚晚蹲下身,与他平视,脸上还是那副无辜的表情,眨着大眼睛:“公子何出此言?东西不是都买齐了吗?”
“买齐了?”鹿彦祖猛地吸了口气,像是被踩了尾巴,声音陡然拔高,却又因为中气不足而显得有些尖利,“买的是东西吗?买回来的是我鹿彦祖的千古骂名!”
他艰难地抬起一只颤抖的手,指着门外,痛心疾首:“从镇东头到西头!卖菜的张妈看见我,摇头叹气!布庄的老娘们拉着你的手,眼睛红红地骂‘姑娘别怕,那种男人不值得’!杂货铺的王婆子,一边收我钱一边拿眼斜我,嘴里嘟囔‘人模狗样,呸’!就连路口那补鞋的老头!!他妈的刚才都偷偷冲我扔小石子!”
他越说越激动,脸都涨红了:“现在全镇的人都知道了!有个混蛋小子,不知道哪里走了狗屎运,天仙似的媳妇儿千里迢迢来找他,他居然还想不认账!真是薄情寡义、始乱终弃的渣男!”
晚晚恰到好处地歪头,疑惑地问:“渣男?公子,这词听着新奇,是何意?”
“何意?”鹿彦祖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就是烂掉的男人!废物!人渣!说的就是我!现在全镇的大娘大婶小姑娘们都这么看我!她们夸你长得跟仙女似的,心里就在加倍地骂我眼瞎心黑!下头!”
他悲愤欲绝,可惜连捶地的力气都没了:“全都是因为你!你这副可怜兮兮受尽委屈的样子装得太像了!这演技在我们那妥妥的金鸡百花奖获得者啊!”
晚晚看着他这副气得快冒烟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但她努力绷着脸,伸出纤指,轻轻替他擦了下额角的汗,声音软得能滴出水来:“晚晚谢公子夸奖!公子~莫要气了嘛。这般说来,晚晚这‘苦命女子’的角色,演得还算到位?”
“到位!太到位了!”鹿彦祖咬牙切齿,但声音嘶哑,“我都快成过街老鼠了!她们看我的眼神不止是钩子!是刀子!是钉子!我现在浑身都是窟窿眼!”
他喘着粗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宣布,每一个字都透着绝望和坚决:“小狐狸精!你听好了!没有下次了!绝对!再也没有下次了!以后你就是说破天,打死我!饿死我!从这跳出去!我也绝不跟你一起出现在龙岩镇的大街上!哎哟卧槽啊,我都感觉不干净了!”
晚晚稍稍收敛了外露的笑意,眼睛里依旧波光流转,她软语安慰:“行行行,以后啊,下次晚晚自己去总行了吧,公子还是快快起来吧,休息片刻,晚晚有事相商。”
鹿彦祖瘫在门板上,斜眼瞅她:“……啥事?说。”
晚晚下巴微扬,指尖轻点:“你猜~”
鹿彦祖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悲愤道:“猜个屁!我现在就想躺平!你有屁快放,别折腾我了!”
狐媚子见他真要炸毛,这才笑道:“好啦,是说朱果的事。得尽快给你找个隐蔽地方服用,这里不行。不过看你累成这样……”她打量了一下烂泥般的鹿彦祖,“晚晚先去附近探探路,你嘛…就先歇着恢复你的清誉吧~”
说完,不等他回话,便轻笑着闪身出去了。
鹿彦祖对着空气咬牙切齿:“……卧槽你丫的,鞭挞滴蜡辣椒水...早晚收拾你丫的!我擦,你倒是先扶我起来啊...”
对着空荡荡的门口又嘟囔着骂了几句,这才勉强用手撑着地,一点点挪动着坐直了身子。背后的门板冰凉,倒是让他混沌的脑袋清醒了几分。
他环顾着这间暂时栖身的宅子,目光扫过那些尚未完工的梁柱和堆在角落的建材。雨已经停了两天,地上的积水也退得差不多了,明天若是天气晴好,那些工匠肯定就会回来继续施工。到时候,这宅子里人来人往,叮叮当当,绝非静修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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