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十二章泡烂的船票
江面的火光映得陈默半边脸发烫 少女掌心的怀表链勒进他腕间旧伤 爆炸气浪掀起腐烂的煤渣雨 那些嵌着硫磺颗粒的煤块击打在两人背上 炸开无数细小血花 他看见自己的血珠滚进荷兰鹰徽的刻痕里 转瞬便被火舌舔成紫烟
少女突然扯开焦黑的旗袍下摆 露出的衬裙上密密麻麻缝满黄铜子弹 弹壳底部全都印着残缺的梅花章 这模样与三天前沉江的账房先生腰间挂的钥匙牌如出一辙 陈默猛地想起那七具尸体后颈的火焰纹 现在想来 那烙印边缘的齿痕与梅花缺口完全吻合
十步外的江水里浮起半截断肢 手指间紧紧攥着烧焦的《申报》 残存的新闻纸上某个铅字被火药熏得发亮 陈默认出那是德兴公寓门牌号的谐音字 两天前的深夜 他曾在公寓天井闻过同样的硝烟味
少女突然将怀表塞进他嘴里 金属的咸腥混着硝化甘油特有的苦味在喉头炸开 她的指尖在陈默胸口急促敲打 七长三短的节奏 正是青帮开坛时龙头棍点地的暗号 江心突然传来轮机轰鸣 两艘挂着日本商船旗的驳船正在逼近
陈默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他看清其中一艘船首像上的菊纹章缺了片花瓣 这与他腰间藏着的线报残片图案完全重叠 爆炸掀起的浪头打湿少女前襟 泛黄的学生装内衬显出字迹 竟是法租界巡捕房加密档案的拓印
当驳船探照灯扫过时 陈默发现少女锁骨处的数字纹身正在渗血 这串数字在强光下分解成经纬度坐标 精确指向英商船坞下方的军火库 三天前的暴雨夜 他亲手将二十支德制雷管埋在那里
七颗裹着朱砂的红豆突然从少女发髻间滚落 在水面上炸出翠绿磷火 这是只有青帮大护法才知晓的联络信号 陈默的指甲深陷掌心 他终于想起昨夜在教堂地窖发现的暗语——火龙烧仓对应的密码本里 第七页第七行正是坐标转换公式
日本船上的扩音器突然嘶吼起来 带着关西腔的上海话震得江面起皱 陈默听清对方在念《申报》民生版的豆腐块广告 每个字都暗藏拆白党切口 而末尾的梅花印章比德兴公寓那个多出两片花瓣
少女突然甩开陈默的手 纵身跃入燃烧的江面 她的学生装在水面铺展成帆 焦糊的布料纤维里露出张手绘地图 正是陈默苦苦寻找的英商船坞结构图 更令人惊骇的是 图纸空白处用经血画着个戴礼帽的人像 侧脸与他死去的线人老张分毫不差
两艘驳船开始向舢板合围 船首的菊纹章突然脱落 露出下面的荷兰海军徽记 陈默的耳膜被剧烈刺痛 他听出轮机声里藏着电报的滴答节奏 这是三日前申新纱厂爆炸前 厂区地下室里持续整晚的诡异声响
少女突然从水下冒头 将个锈蚀的铁盒抛上舢板 盒盖上用血写着红笺犹湿的下一句诗 陈默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想起德兴公寓账本夹层里的残页 此刻铁盒缝隙间渗出的紫黑色液体 正是老张遇害时握在掌心的毒药
七道探照灯光柱突然将舢板钉死 陈默看清对面船头站着穿和服的老者 那人左手小指戴着枚翡翠扳指 与他昨夜在霞飞路暗杀的青帮客卿遗物如出一辙 老者的拐杖头暗藏枪口 此刻正瞄准少女心口
铁盒在陈默膝头自行弹开 里面是七张泛黄的船票 日期全是1932年5月20日 票根处盖着法兰西邮轮的戳章 陈默突然想起妹妹遗物里的同款船票 只不过那个5月20日被红笔涂改成死亡证明上的日期
少女突然发出夜枭般的尖啸 这声音令陈默后颈寒毛倒竖——三个月前在十六铺码头 那个替他挡枪的黄包车夫咽气前 喉头也曾溢出同样的音调 日本船上的老者突然狂笑 拐杖枪口连续喷出七朵绿色火焰
陈默抱起铁盒翻身入水 滚烫的弹头擦着他耳廓掠过 炸起的水幕中 他看见少女褪去半张脸皮 底下赫然是青帮三爷的容颜 只是左侧太阳穴多出个弹孔——与法租界验尸房照片上的致命伤完全吻合
七艘消防艇的警笛突然撕破夜幕 陈默在浑浊江水中摸到冰冷的输油管 管壁残留的划痕与船尾刮痕纹路一致 他沿着管线潜游 指尖触到个凸起的梅花纹章 这形状与他贴身藏着的杀手腰牌完美契合
当爆炸再次撼动江底时 陈默看见无数裹着油布的尸体从船坞缝隙浮出 每具尸体口中都塞着张烧焦的报纸 残存的铅字拼凑出申时三刻的警告 远处消防艇上的探照灯扫过船坞铭牌 的钢印正在渗血
陈默的肺叶快要炸裂前 他游进船坞底部的泄洪道 锈蚀的铁栅栏后摆着七盏长明灯 每盏灯的底座都印着荷兰鹰徽 灯光映出墙上的血色掌印 那掌纹走向与线人老张拓在情报上的指纹严丝合缝
通风管道突然传来指甲刮擦声 陈默握紧最后三根雷管 当他扯断引线时 看见爆裂的火光中浮现出少女完整的面容 她的瞳孔里映着两艘正在解体的日本驳船 而船体断裂处露出的德文标识 与申新纱厂锅炉上的铭牌如出一辙
浑浊江水裹着陈默撞向闸门 他在失去意识前死死攥住某具浮尸的腰带 那上面别着的黄铜钥匙齿形 与三天前青帮三爷开过的军火库锁芯完全一致 钥匙柄处的梅花章缺了两片花瓣 正如此刻正在坍塌的船坞穹顶裂痕
当急救队的汽笛响彻外滩时 陈默的指缝间还粘着半张泡烂的船票 上面的法兰西邮轮戳章日期正在融化 这串数字混着血水渗进他胸前的弹孔 与深埋体内的荷兰怀表撞出青色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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