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九章 毒链咽喉
散发恶臭的污水在脚下黏腻流淌,油腻的垃圾碎屑粘附在湿透的裤腿上。林默和红牡丹紧贴着冰冷粗糙的青砖墙,把自己最大限度缩进两座巨大煤堆投下的、污秽油腻的阴影里。每一次呼吸都吸进浓重的腐败与煤灰混合的浊气,每一次心跳都撞击着被冰冷江水浸透、又被肩上枪伤撕扯的神经。不远处,石板路上传来沉重而规律的皮靴踏地声,两道昏黄的手电光柱漫无目的地扫过垃圾堆、废弃的木箱和漂浮着可疑油污的死水洼。
“噗嗤!”一只受惊的硕鼠猛地从红牡丹脚边的垃圾堆里窜出,带起一阵令人作呕的声响。手电光柱倏地扫来,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几乎擦着他们藏身的煤堆边缘掠过。林默屏住呼吸,身体绷紧如一张拉到极限的弓,肩头的剧痛被强行压入喉咙深处。红牡丹的手无声地按在腰间冰冷的勃朗宁上,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光束停顿了片刻,最终移开,伴随着日语不耐烦的嘟囔和靴声的远去。
接应他们的码头工人老张,一张脸像揉皱的树皮,嵌在破毡帽下,只露出鹰隼般锐利的眼睛。他无声地点点头,佝偻着身子,像一道融入阴影的幽灵,领着他们沿着码头区最肮脏、最曲折的后巷穿行。巷子狭窄得仅容一人侧身,墙壁两侧糊满了经年累月的污垢和霉菌斑驳的旧招贴。头顶是纵横交错的晾衣绳,挂着破烂衣物,滴着水珠。脚下踩着碎砖烂瓦和滑腻的青苔,每一步都需极度谨慎。远处江面上,“奥丁号”驱逐舰巨大的轮廓在昏暗中矗立,探照灯的光柱不时划破夜空,提醒着无处不在的森严控制。
四号码头仓库庞大的黑影终于在前方浮现,如同一头蛰伏在黄浦江边的钢铁巨兽。铁皮屋顶在稀薄的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几扇狭长的高窗透出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昏黄光晕。仓库周围显得异常的“空旷”——没有堆积的货物,没有忙碌的苦力,只有几个看似闲散的身影在入口附近的阴影里缓慢移动,他们的姿态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警惕。空气紧绷得近乎凝结,只有江水拍打堤岸的呜咽,和被江风卷来的、若有若无的汽油味。
“前后门都挂着‘三井’的牌子,守得像铁桶。”老张的声音压得极低,粗糙的手指在阴影里快速比划,“前门两个固定哨,暗哨至少一个藏在右边那堆空油桶后面。后门锁死了,铁链有胳膊粗。侧翼……看那边。”他指向仓库西侧紧邻江堤的一角。那里水线较高,仓库巨大的水泥基座在浑浊的江水中泡着,水面上漂浮着厚厚的油污和垃圾。靠近水面的库壁上,一扇为装卸小型货船设计的、锈迹斑斑的巨大铁栅栏门半浸在水中,挂着一把同样巨大、锈蚀严重的铁锁。栅栏的缝隙,仅能容一个瘦小身形勉强挤过。“那扇水闸门,锁是死的,但最底下两根铁栅锈烂了,豁口刚好够人钻进去。底下水深,水流急,不是‘水鬼’,找死。”
这豁口,是唯一的缝隙。
浑浊冰冷的江水再次包裹了林默的身体,瞬间带走了仅存的热量,肩伤处的剧痛骤然化作千万根钢针攒刺。他咬碎了牙关里的血腥味,强迫自己向那片凝聚着油污、散发着恶臭的浑浊水面潜去。红牡丹紧随其后,湿透的旗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线条,冰冷刺骨,但她眼神锐利如刀,穿透水波死死锁定目标。水下光线昏暗,污泥翻涌,巨大的仓库基座如同冰冷的黑色岩壁,上面覆满了滑腻的水藻和藤壶。那扇锈蚀的铁栅门像一张巨兽的嘴,森然嵌在基座上。林默摸索着,手指触碰到冰冷的铁栅,沿着锈蚀的边缘向下探。果然,最底部的两根栅栏锈蚀得异常严重,早已断裂弯曲,形成一个犬牙交错的、仅容一人艰难钻爬的三角形豁口。豁口边缘锐利的锈铁片在水中如同鲨鱼的利齿。他抓住其中一根断茬,猛地发力,身体像鳗鱼一样艰难地挤过那狭窄、刮擦着皮肉的死亡通道。豁口内水流骤然湍急,裹挟着垃圾碎屑狠狠撞来,险些将他卷入更深的黑暗漩涡。他死死抠住一块凸起的水泥基座边缘,稳住了身体。豁口内,是紧贴仓库内壁、水面漂浮着厚重漆黑油污的狭窄水道。
红牡丹的身影也迅速从豁口钻了进来,动作轻灵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两人如同两滴水融入油墨,紧贴着冰冷的内壁阴影,缓缓浮出水面,只露出眼睛和口鼻。浓重的机油味、铁锈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淡淡腥甜气息的药水味混合在一起,猛烈地冲击着鼻腔。仓库内部空间巨大而空旷,巨大的钢架支撑着高高的穹顶,几盏瓦数极低的灯泡悬挂在高处,投下大片大片无法穿透的浓重阴影。仓库中央,只孤零零地停着两辆深绿色、覆盖着防雨帆布的军用卡车。几个身着便装但动作干练的日本特务(显然是山田的直属人员)正低声交谈,警惕的目光不时扫过四周。靠里的装卸平台上,整齐地码放着十几个看起来极为沉重的、刷着“江南制造局”标记的木箱。两个穿着油污工装的工人(其中一人赫然戴着江南制造局标志性的鸭舌帽)正在一个日本人的监督下,小心翼翼地将一个体积明显小得多、闪着金属冷光的银白色圆柱形容器吊装进其中一个木箱。林默的心脏骤然一缩——那容器!图纸上标注的特制双层真空保温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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