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有山匪端上烤得焦黄流油的羊腿和一海碗浑浊辛辣的烈酒,重重地放在杜若面前的矮几上。
“杜姑娘,这次你可是救了咱们全寨兄弟的命!我断云寨恩怨分明!这碗酒,老子敬你!”
大当家端起自己面前巨大的酒碗,声若洪钟。
他一仰脖,咕咚咕咚,如同喝水般将一大碗烈酒灌了下去,喉结剧烈滚动,酒液顺着下巴滴落。
“敬恩人!”
“敬杜姑娘!”
厅堂内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吼声,无数只酒碗高高举起,浓烈的酒气几乎要熏晕人。
杜若看着面前那碗浑浊刺鼻的酒液,胃里一阵翻腾。
她不会喝酒,更厌恶这种被强迫的、带着审视和某种莫名意味的“敬酒”。
她端起了碗,却没有喝,只是微微举了举,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过喧嚣:
“大当家言重了。杜若不过是侥幸,做了该做之事。酒力浅薄,实在不敢当此厚意,便以茶代酒吧。”
她目光看向旁边伺候的山匪。
那山匪愣了一下,看向大当家。大当家浓眉微挑,鹰隼般的目光在杜若灰扑扑的脸上停留片刻,随即哈哈一笑:
“好!杜姑娘是精细人!上茶!”
热茶很快换上。
杜若象征性地抿了一口。
晚宴在继续。
粗野的喧嚣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来。杜若端坐在兽皮上,小口地吃着面前烤熟的羊肉,味同嚼蜡。
她的目光看似低垂,实则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冷静地扫过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她看到那些山匪醉酒后丑态百出,搂着抢来的女人肆意调笑,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她看到有人因口角瞬间拔刀相向,被旁人拉开后,又仿佛无事发生般继续狂饮。
她看到角落里,一个瘦弱的少年仆役因为上酒慢了些,被一个醉醺醺的悍匪一脚踹翻在地。
酒水泼了一身,却连哭都不敢出声,只是瑟瑟发抖地爬起来继续干活……
这就是断云寨。
这里的每一个人,手上都沾着血,骨子里都刻着暴戾。
所谓的“恩情”,在绝对的力量和原始的欲望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官府……杜若的思绪飘得更远。
大当家白天的话在她脑中回响,那具上游的尸首是官府丢的。
断云寨与官府早已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必须走!必须离开这个鬼地方!
留在这里,迟早会被这随时可能爆发的冲突,或者某个丧心病狂的匪徒撕成碎片。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尖锐,带着淬毒恨意的视线,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扎在杜若身上。
杜若心下一凛,循着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恶意抬眼望去。
只见靠近火塘的另一侧,老五的手臂正紧紧箍着一个纤细的身影,是谢灵。
她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带着俗艳刺绣的夹袄,领口被扯开了一些,露出半截雪白的脖颈。
此刻,她整个人如同没有骨头的蛇,软软地依偎在老五那散发着汗臭和酒气的怀里。
然而,她的眼睛却直勾地盯在杜若身上。
仿佛要将杜若整个人,都烧穿、洞穿、撕成碎片。
杜若对上那双眼睛的刹那,谢灵的唇角,极其扭曲地向上勾起,扯出一个充满恶毒与挑衅的弧度。
她微微侧过头,在老五看不见的角度,对着杜若,无声地、一字一顿地翕动着嘴唇。
没有声音发出,但那口型,在跳跃的火光下,在杜若异常冷静的注视下,清晰得如同烙印在空气中:
你——死——定——了。
每一个字的唇形都张得极开,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狠戾,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和所有的诅咒。
尤其是最后的“了”字,舌尖抵住上颚,再缓缓弹出,带着一种阴冷的、尘埃落定的判决意味。
杜若握着粗陶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但她没有移开目光。
她平静地回望着谢灵那双怨毒的眼睛。
随后她抬眼望向厅堂外无边的黑暗。
寒风呼啸着卷过山崖,发出凄厉的呜咽。
现在是寒冬腊月,山路崎岖陡峭,冰封雪盖,野兽横行。
她对这莽莽苍山的地形一无所知。
仅凭她和春婶子两个手无寸铁、连温饱都才勉强解决的女子,此刻逃出去,无异于自寻死路。
冻死、摔死、饿死、被野兽撕碎……
任何一种死法都会比留在这里更惨烈、更迅速。
冰冷的绝望感再次弥漫心头,但这一次,杜若的眼神却更加沉静。
她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微温的茶水,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
逃,是必须的,但不是现在。
她需要一个准备的时间。
待到春暖花开,冰雪消融,山路显露……
那才是唯一可能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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