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大捷的凯歌响彻云霄,先轸率得胜之师班师回朝。沿途百姓箪食壶浆,争睹“战神”风采,欢呼之声震天动地。缴获的狄人战利品、解救的边民队伍绵延数十里,无言地诉说着这场辉煌胜利的代价与功绩。晋国的霸业威望,在此刻达到了又一个高峰。
绛都城门外,晋襄公亲率文武百官,举行盛大的郊劳之礼。鼓乐喧天,旌旗蔽日,仪式之隆重,远超常规。年轻的国君亲自为风尘仆仆的先轸斟上犒劳的御酒,言辞恳切,赞誉有加:“将军此役,挽狂澜于既倒,定北疆以安康,功在社稷,利在千秋!寡人与晋国,永感将军之德!”
先轸躬身谢恩,甲胄在身,仅行军礼,神色虽略显疲惫,却依旧沉稳如山:“此战之胜,赖主上洪福,将士用命,三军效死,臣不过尽本分而已,不敢居功。”
场面盛大,君臣和谐,一派中兴气象。然而,在这无比光鲜的表象之下,敏感的旁观者却能察觉到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
晋襄公的笑容虽然热情,但眼神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欣赏、依赖、或许还有一丝被巨大功勋衬得自身黯淡的黯然——并未能完全掩饰。他身后的狐偃、赵衰等老臣,欣慰之余,眉宇间亦添了几分更深沉的思虑。他们比年轻的国君更懂“功高震主”这四个字在历史长河中的千钧分量。
盛大的庆功宴席之后,便是封赏。晋襄公欲加封先轸为“上卿”,赐予更多的封地、人口、仪仗,位极人臣,荣宠无以复加。
然而,这一次,先轸却出人意料地坚决推辞了。“主公厚恩,臣心领之。然臣一介武夫,惟知领军征战,保境安民。宰辅朝政,协调百官,非臣所长,亦非臣所愿。且如今北狄虽破,然南楚虎视,西秦窥伺,东齐不稳,天下未靖,臣愿仍居军旅,为大王驰驱,镇守四方。上卿之位,责任重大,请主公另择贤能,如狐偃、赵衰诸位大夫,方堪此任。”
这番表态,言辞恳切,理由充分,既表明了对军事专业的专注,也回避了踏入最高文官体系可能带来的猜忌,更推崇了狐偃、赵衰等同僚,可谓滴水不漏。
朝堂之上,众人皆感意外,继而纷纷赞叹先轸谦逊知止,忠贞体国。晋襄公似乎也松了口气,从善如流,不再强求,转而赐予先轸大量金银帛粟,并赋予其更大的军事决策权柄,总摄中外诸军事。
但狐偃在一旁静静听着,心中却如同明镜一般。先轸此举,绝非简单的谦逊。这是一种极高明的政治智慧,是以退为进,是自保,也是……一种无声的表态。他敏锐地察觉到,经此北境一战,先轸在军中的威望已如日中天,无人能及。此刻他拒绝上卿之位,看似远离了权力的核心,实则却将他军事权威的根基扎得更深、更牢,也更难以动摇。军权在手,且是经过如此巨大胜利淬炼、得到全军由衷拥戴的军权,其分量,有时远胜于一个虚衔。
晋国北境大胜的消息传到郢都,楚成王的反应不再是单纯的暴怒,而是陷入了一种冰冷的沉默。连续的挫败,让这位雄心勃勃的君王开始进行更冷酷的反思。
“先轸……又是先轸!”他屏退左右,只留下令尹子文,声音低沉而充满杀意,“此人不去,寡人霸业难成!刺杀、离间,皆难奏效。难道真奈何他不得?”
子文苍老的脸上皱纹更深了,他缓缓道:“大王,强攻既难速胜,阴谋亦难奏效。或可……转换思路。先轸虽强,然晋非铁板一块。其新君年少,威望不足,全赖老臣支撑。狐偃、赵衰虽与先轸同殿为臣,然岂无门户之见?岂无权力之争?尤其先轸如今功盖当世,其同僚心中,真能毫无芥蒂?”
楚成王目光一凝:“令尹之意是?”
“我闻晋国朝堂,于先轸封赏之事,已有微妙之音。”子文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我可遣细作,不惜重金,收买晋国朝中与先轸或有旧怨、或嫉其功者,不需他们能做多大事情,只需他们在适当时机,于晋侯耳边,于同僚之间,散布些许流言……譬如,先轸手握重兵,将士只知有先轸而不知有君;譬如,先轸北境之战,之所以能获全功,是因他私下许诺狄部首领土豪,纵其部众携掠部分而归,以换其速败,实则养寇自重……”
这些谣言极其恶毒,直指君臣大忌,且真假难辨。楚成王闻言,眼中终于露出狠厉之色:“此计大妙!纵不能立刻扳倒先轸,亦可在晋侯心中种下猜疑之刺,离间其君臣,使其互相牵制!寡人倒要看看,晋国内部生乱,那先轸还能有何作为!”
一条更为阴险、旨在从内部腐蚀晋国支柱的毒计,开始悄然实施。
西秦雍城,秦穆公得知晋国北境大胜,心情复杂。一方面,他乐见北狄被削弱;另一方面,晋国越是强大,秦国东出的障碍就越大。
“先轸真乃世之虎将也。”秦穆公感叹,语气中不无羡慕,“晋侯得此一人,足抵十万雄兵。唉,若此等人才能为我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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