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从指缝间一滴一滴滑落,砸在神经接口的金属边缘,溅起细小的暗红斑点,像凝固的星屑。存储器仍深嵌在接口之中,微微发烫,仿佛一颗不肯停跳的心脏,在她颅骨深处搏动。
林昭背靠着医疗舱冰冷的舱壁,右手死死压住太阳穴,试图遏制那自大脑最深处翻涌而上的剧痛。那不是普通的头痛——那是灼烧,是穿刺,是无数根细如发丝的针沿着神经一路钻入,再一根根熔断她的感知。
系统警告在视野角落闪烁:【神经接驳损伤评级:四级。建议立即断开连接,否则可能导致永久性视觉神经坏死】。
她没看,也没动。
左眼早已失明,眼球布满蛛网般的裂纹,虹膜扫描器彻底失效,眼前只余一片混沌灰影。右眼尚存一丝光感,可数据流已开始扭曲断裂,字符像是被无形之手撕碎后随意拼凑,时隐时现。
她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瞬间在口中炸开,那一瞬的尖锐清醒让她抓住了稍纵即逝的机会。她立刻下令:压缩算力,关闭所有反馈通道,仅保留视觉通路与核心检索模块。
苏璃的脑波信号,正在冲击最后一道防火墙。
雷达界面跳动着三道加密屏障的轮廓——如今只剩最后一层。倒计时:87秒。
她闭上右眼,再睁开时,瞳孔深处掠过一道冷光,如同冰刃划破夜幕。意识沉入“孤影”的底层协议,启动深度回溯程序。输入时间戳——0724-18:47:33,三年前灭门案发生的确切时刻。坐标锁定:实验基地B区主控室。请求调取星际主脑中已被物理删除的原始监控记录。
系统低鸣回应:【目标数据已被物理清除,无公开存档】。
她不退。
颤抖的手指在意识中缓缓输入权限密钥:LX-0724。
那是妹妹的生日,也是她最后一次听见妹妹心跳的时间。
屏幕忽地一闪,跳出新提示:【检测到基因级防火屏,面部信息被动态噪点覆盖,无法识别身份】。
画面开始重建。
破碎的影像浮现眼前——实验室的灯光忽明忽暗,警报声断续响起,远处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一个身影倒在培养舱旁,银白色的短发沾满鲜血,那是三年前的自己。角落里,一个小女孩蜷缩在阴影中,穿着粉色睡裙,小小的身体微微发抖——是林璇。一支注射器滚落在地,药液缓缓渗入地板缝隙,泛着诡异的微光。
镜头转向门口。
一只手抬起,动作从容而冷静。袖口微扬,露出半枚银莲花胸针,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泽。那只手轻轻擦拭一枚军功章,动作细致得近乎温柔,随后将其收入随身包。脚步声渐行渐远,画面戛然而止。
可那张脸……依旧被一层流动的噪点遮蔽,模糊不清。
林昭呼吸一滞,胸口像是被铁钳狠狠攥住。她知道,只要再开启一次高频运算,就能冲破这道防火墙。但“孤影”早已警告:她的神经系统已濒临极限,若再超载,极可能永远失去视力。
陈默的声音忽然在记忆中响起,低沉而清晰:“有些真相,不是藏得太深,而是你不敢看。”
这句话像一根钉子,狠狠扎进她摇摇欲坠的意识,撕开最后一道防线。
她缓缓抬起右手,指尖探向胸口——作战服内侧,紧贴皮肤的地方,有一个冰冷的环状物。是妹妹留下的纳米手环。她轻轻摩挲着表面那些细小的划痕,那是她们小时候偷偷刻下的名字缩写,歪歪扭扭的“LZ”和“LX”。
喉头一哽,她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这一次,我不会逃。”
随即,她在脑海中下达最后指令:“启动最后一次高频运算,优先级:真相解析,授权码:LX-0724。”
数据流轰然暴涨。
整个医疗舱的灯光疯狂闪烁,仪器发出刺耳的蜂鸣,警报声此起彼伏。她的瞳孔剧烈收缩,鼻腔渗出血丝,顺着嘴角蜿蜒而下。脑海中的痛感骤然升级,仿佛火焰顺着神经一路烧至双眼,视野边缘迅速蔓延出黑斑,像墨汁滴入清水,无声吞噬光明。
画面重新加载。
噪点仍在跳动,但频率出现细微波动。她抓住这一瞬的不稳定,命令“孤影”反向追踪加密源。系统响应迟缓,每运行一秒,她的大脑就像被无形的手狠狠挤压一次,几乎要爆裂开来。
她看到了更多细节。
妹妹倒下前,曾艰难抬头望向门口,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她立刻下令:放大该帧画面,逐像素还原口型。
系统缓慢拼接——
“……姐……别……回……来……”
五个字,清晰浮现。
林昭浑身剧震,喉咙一甜,一股腥热直冲而上。她死死咬住牙关,唇齿间全是血味,却仍强迫自己继续推进解析。此时,苏璃的脑波信号已突破第二道屏障,距离主控系统仅剩60秒。
不能再等了。
她将所有残余算力集中于面部解码模块。“孤影”开始暴力破解基因级防火墙,每一毫秒都在透支她的神经承受力。视野中的黑斑越来越多,右眼仅剩一条狭窄的光带,像风中残烛,随时会熄。她能感觉到,视神经正在一根根断裂,如同琴弦被生生扯断,每一次颤动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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