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雾如同厚重的灰色幕布,沉甸甸地笼罩着大地,迟迟未曾散去。苏晚如同一头潜伏的猎豹,早已悄然蹲在军帐后那丛野荆棘里。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晾衣绳上的灰布短褐,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那短褐是方才巡哨士兵换下的,衣摆处沾染着暗红的血渍,仿佛在诉说着一场残酷的战斗,肩头还有箭簇刮过留下的破洞,边缘的布料丝丝缕缕地散开。
昨夜在替小刘缝合刀伤时,她曾仔细摸过这类士兵的衣料,粗糙的麻质里混合着少量棉絮,这正是晋州军特有的制式。
“十、九、八...” 苏晚轻声数着换岗的梆子声,每一个数字都像是敲在她的心弦上,指尖因为紧张而深深掐进掌心,留下一道道月牙形的痕迹。
前营门的守卫每隔半柱香便会换班,此刻,旧岗的两个士兵正端着陶碗,津津有味地喝着小米粥,热气腾腾的粥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新岗的士兵还在灶房外不停地搓手跺脚,嘴里嘟囔着:“这鬼天气比腊月还冷。” 那声音清晰地传进苏晚的耳中。
风裹挟着饭香猛地扑来,苏晚的胃袋一阵抽痛,仿佛在抗议着长久的饥饿。然而,她却反而更用力地攥紧了怀里的炭笔。这炭笔是从庙墙刮下来的残炭,被她小心翼翼地裹在药棉里,藏在袖管的最深处,仿佛是她此刻最重要的依仗。
终于,等最后一声 “五” 落地,苏晚如同一只敏捷的狸猫,瞬间窜出荆棘丛。晾衣绳离地面不过一人高,她踮起脚尖,轻轻扯下短褐。在这一瞬间,她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同擂鼓一般,重重地撞在药箱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药箱里还剩半瓶麻醉散,那是用曼陀罗籽精心磨制而成,方才在树杈上,她又碾碎了半块紫花地丁掺了进去,此刻,隔着布包,都能闻到那股浓郁而苦涩的香气。
换衣服的时候,苏晚故意在脸上抹满泥灰,粗布擦过耳后那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前世在手术室里不小心被手术刀划伤留下的,此刻,看起来竟像是一道天然的瘀青,为她的伪装增添了几分真实。她扯下腰间的破毯子,系在腰间,巧妙地遮住药箱的轮廓,又顺手捡起一根断了半截的枣木棍拄着。这根木棍是方才在树底下看见的,断面十分新鲜,还沾着松脂,看起来极像是被刀砍断的枪杆,正好可以用来伪装成受伤的士兵。
“站住!” 营门口的守卫突然一声怒吼,如同炸雷般在寂静的空气中响起。
苏晚心中一紧,顺势让膝盖重重地磕在泥地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这一踉跄是她故意为之,腿弯处的布带勒得生疼,那是她用草药汁泡过的麻线,此刻正渗出淡红的 “血”,看上去十分逼真。
“军... 军爷。” 苏晚赶忙垂下头,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腿被流箭打中了... 方才追逃兵,不小心摔进沟里...”
守卫的皮靴重重地碾着碎石,一步步走近。苏晚能清晰地听见他腰间铜铃发出的清脆轻响,这声音和小刘说的 “敌营暗哨腰间系铜铃” 完全对上了。她的目光紧紧盯着对方靴底的泥印,那是混着碎瓷片的黄胶泥,和山坳外青石板路的土质截然不同,这足以说明这人确实是昨夜新换防的。
“药... 求军爷给点金创药。” 苏晚抬起眼,故意露出半张沾满泥污的脸,左眼皮用力地跳了两下。这是她前世跟急诊科老主任学的小窍门,装疼要装得像,就得让眼珠子泛红,眼尾带上泪花,才能更让人信服。
守卫的影子如同一大片乌云,罩在苏晚身上,她闻到对方身上浓烈的酒气,熏得她几乎要窒息。突然,一只粗糙的手猛地扯住她的裤脚,苏晚狠狠咬着舌尖,疼得闷哼出声,那痛苦的表情仿佛真的遭受了重伤。
“行,进去吧。” 守卫终于松开手,还顺便踢了踢她脚边的木棍,“灶房有热粥,喝完去偏帐找医官。”
苏晚装作艰难地扶着木棍站起来,膝盖上的 “血” 又洇开了一片,在泥土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她听见守卫对同伴小声嘀咕:“新来的这批兵崽子就是不禁打,上回那小子被马踩断腿,哭爹喊娘的...”
主帐位于营盘的最中央,高高挂着玄色帷幔,在雾气中显得神秘而威严。苏晚一边留意着巡哨的脚步声,一边耐心等待时机。当第七次经过主帐时,她敏锐地看到帐前的灯笼轻轻晃了晃,原来是两个士兵抬着食盒离开。就在他们掀开帷幔的瞬间,苏晚瞥见里面案几上堆着一摞文书,心中不禁一阵狂喜。
月上梢头,银色的月光洒在大地上,为整个营地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纱衣。苏晚趁着月色,如鬼魅般摸进了主帐。烛火在铜灯里不安地跳动着,映照着她紧张而专注的脸庞。她凑近案几,看清了最上面那卷文书的封泥 —— 朱红印泥里嵌着半枚麒麟纹,和顾昭给她看过的太子府私印拓本简直分毫不差。
她的心跳陡然加快,继续往下翻,第二卷文书的火漆上有晋州节度使的虎符印,而当她翻开第三卷时,指尖忍不住微微发颤。第三卷里夹着一张纸,竟是晋州三年旱灾的奏报,末尾批注着 “灾情未及三成,无需加拨粮饷”,署名赫然是户部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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