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方公司的会议室里，空调风有点凉，林薇攥着资料袋的手指却全是汗，帆布袋子的提手被她反复摩挲，边缘都起了毛。桌上摊着两叠文件，左边是她熬夜整理的“小薇文创”证据链——从“有声插画”最初的铅笔草图（纸角还沾着上次蹭到的浅粉色颜料），到王爷爷评弹录制时的现场照片（背景里能看到修鞋摊的旧藤椅），再到厂家资质的最新扫描件（右上角印着今年三月的续期水印）；右边是匿名邮件里的“质疑材料”，对比图被江屿用红笔圈出了漏洞，显得格外刺眼。
张经理坐在对面，手指敲着桌面，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旁边的年轻助理捧着笔记本，眼神在林薇和江屿之间来回瞟，显然也没底。“林小姐，江先生，”张经理先开了口，语气比电话里缓和些，却依旧带着谨慎，“不是我们不相信，主要是这封邮件的‘证据’做得太像回事，上面还抄送给了我们总经办，不得不重视。”
江屿没直接辩解，而是把笔记本电脑转向他们，点开两个文件夹：“您先看国外这个小众项目的完整资料——全是抽象几何线条，核心是‘现代都市孤独感’；再看林薇的‘有声插画’，每一幅都是老巷实景，窗台上的姜撞奶碗、墙上的旧春联，连王爷爷修鞋的工具都画得清清楚楚，主题是‘老巷烟火气’，两者从内核到表现形式完全不同。”
他指着屏幕上的对比图，指尖划过被截断的部分：“这张所谓‘相似’的图，是故意截掉了林薇画里的糖水铺招牌，只留了窗棂轮廓；国外项目的窗棂是欧式雕花，林薇的是老中式海棠纹，放大三倍就能看出差异。”
接着，他点开音频文件，调出波形图：“邮件里说音频重合度高，是因为把王爷爷的评弹降了两个调，还剪掉了背景里的自行车铃铛声。您听这段原始录音——”他按下播放键，王爷爷略带沙哑的调子混着“叮铃”的车铃声传出来，后面还跟着陈伯的笑声，“这是独一份的老巷声音，国外项目的背景音乐是钢琴独奏，没有任何现场声，根本没法比。”
最后，他拿出厂家资质文件，新旧两版并排放：“旧文件的有效期到去年十二月，新文件的续期编号是今年3-078，我已经查过市监局的公示系统，能查到备案记录。邮件里故意用旧文件，就是想误导大家。”
林薇坐在旁边，看着江屿条理清晰地拆解质疑，心里的紧张像被慢慢抽走的空气。她原本捏着笔的手，不知不觉松开了，笔尖不再戳着笔记本；听到原始录音里王爷爷的声音时，她甚至有点眼眶发热——那些被她小心翼翼珍藏的老巷碎片，终于被人这样认真地守护着。
张经理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他反复对比着屏幕上的资料，又翻了翻林薇的手稿，最后拿起最新的厂家资质文件，轻轻叹了口气：“是我们太草率了，没仔细核实就暂停付款，林小姐，实在抱歉。”他转头对助理说，“马上走流程，恢复‘小薇文创’的款项支付，另外，跟财务说一声，优先安排。”
他又看向林薇，语气里多了几分歉意和认可：“你们的文创做得很用心，尤其是这些老巷细节，比我们预想的还贴合‘文旅记忆’主题。后续‘老巷烟火’系列，我们想追加订单，能不能尽快出样品？”
林薇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眼里的水汽还没散，却亮得像星星：“能！我们已经打了几版样品，回去就给您发照片！”
走出合作方公司大楼时，阳光正好，金灿灿地洒在身上，比空调风暖多了。林薇伸了个懒腰，胳膊举得高高的，连肩膀都跟着放松下来：“可算熬出头了！刚才在会议室，我手心的汗都能泡咖啡了！”
江屿看着她孩子气的样子，嘴角弯了个浅弧，从包里掏出瓶冰汽水——是她爱喝的橘子味，瓶壁凝着水珠，“刚才路过便利店买的，解解乏。”
林薇接过汽水，“啪”地拉开拉环，气泡“滋滋”冒出来，她猛喝了一大口，冰得牙酸，却笑得眯起眼睛：“太爽了！现在就想回工作室，把这批货的标签赶紧贴完，再跟赵厂长确认后续订单！”
两人刚走两步，江屿突然停下脚步，语气比刚才沉了点：“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发匿名邮件的人，大概率是苏晚。”
林薇的动作顿住了，橘子汽水的甜味瞬间淡了些。她愣了愣，手里的汽水罐差点滑掉：“你怎么……怎么确定是她？”
“那个国外小众项目，”江屿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公交站牌上，语气平静却笃定，“是苏晚当年的毕业论文研究方向，她还在朋友圈发过相关的展览照片，只是后来删了。而且，她之前参与过老巷文旅项目的前期对接，知道我们的产品进度、合作厂家，甚至清楚你录音频的时间线——这些细节，外人很难知道。”
林薇沉默了。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她想起上次市集上，苏晚带着记者故意刁难，说她的文创“没新意”；想起苏晚看江屿时，那种带着占有欲的眼神。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有点闷，却又很快散了——纠结这些，还不如多画两张草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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