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赵叔那间,见愁山坳的凶名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心头。闵政南站在村外的土坡上,眺望着张广才岭深处那被云雾笼罩、仿佛巨兽獠牙般的险峻轮廓。单凭柴刀和“一号”的獠牙,闯那种地方,无异于送死。他需要更锋利的爪牙,需要能撕裂黑暗、洞穿危险的利器!
枪!
一把真正的枪!
这是刻在他骨子里的念头,是面对鬼见愁那未知恐怖时,唯一能带来些许底气的依仗。
目标明确——老营村民兵连!加入民兵,就有机会摸枪!他怀里那张崭新的“五好社员”奖状,此刻就是最好的敲门砖。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躁动,大步流星地朝着村大队部走去。
闵政南推门进去时,大队书记兼民兵连长赵大柱正坐在一张掉漆的办公桌后,翘着二郎腿,就着搪瓷缸里的热水,滋溜滋溜地吸着旱烟。桌上散乱地堆着些文件,墙角戳着几杆老旧的“汉阳造”,枪管上蒙着厚厚的灰尘。
“赵书记。”闵政南声音平静,将那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五好社员”奖状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赵大柱抬起眼皮,瞥了一眼奖状,又瞅了瞅闵政南,脸上没什么表情,慢悠悠地吐出一口浓烟:“政南啊?啥事?”
“我想加入民兵连。”闵政南开门见山。
“哦?”赵大柱似乎并不意外,他放下旱烟袋,拿起那张奖状,手指在“五好社员”几个红字上弹了弹,脸上露出一丝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觉悟挺高嘛!不过…”他拖长了调子,身体往椅背上一靠,双手交叉放在微凸的肚腩上,“今年民兵连的名额,早就满了。县里武装部卡得紧,一个萝卜一个坑,不好加啊。”
闵政南眼神微凝:“赵书记,民兵保家卫国,我年轻力壮,又是五好社员,就想为村里出份力,学点本事。名额…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刻意加重了“五好社员”几个字。
赵大柱摆摆手,一副公事公办的无奈样子:“政南啊,不是叔不帮你。规矩就是规矩!满了就是满了!再说了,当民兵是苦差事,训练执勤,风吹日晒的。
闵政南的心沉了下去。赵大柱的态度比他预想的更油滑,也更坚决。这张“五好社员”的奖状,在对方眼里,似乎并没有多少分量。他沉默了几秒,没有再争辩,只是平静地收回了那张奖状,叠好放回怀里。
“明白了,赵书记。打扰了。” 他点点头,转身就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走出大队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闵政南站在空地上,眯着眼看向远处连绵的群山。赵大柱这条路,堵死了。但枪,他必须要弄到!鬼见愁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让他无法安坐。
直接硬闯鬼见愁?那是找死。
放弃?绝无可能!
他目光扫过村子,落在了村里头那几户人家。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张老根,李秀兰,还有村东头的老猎户王瘸子!这几位,都曾受过他的恩惠!
人情债,该用的时候,就得用!
闵政南不再犹豫,脚步坚定地走向张老根家破败的小院。
“张叔。”闵政南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张老根正佝偻着背在院里劈柴,看到闵政南,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笑容:“政南来了?快坐!你婶子刚熬了点糊糊…”
“叔,不坐了。”闵政南开门见山,语气带着一丝凝重,“我遇到难处了,想请叔帮个忙。”
“啥事?你说!只要叔能办到!”张老根放下柴刀,拍着胸脯。
“我想加入民兵连,拿把枪防身。进山有大用。”闵政南压低声音,“刚去找了赵书记,他说…名额满了。”
“满了?”张老根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放他娘的屁!民兵连那几杆破枪,一年到头也没见练几次!他就是不想给!” 老人显然对赵大柱的做派心知肚明,“你等着!我这就去找他说道说道!”
闵政南按住张老根的胳膊:“叔,一个人去,份量不够。我想请您,再叫上李婶,还有王瘸子叔,咱们一块去大队部,帮我做个证,说说情。我闵政南是什么样的人,为村里做过啥事,几位长辈最清楚!”
张老根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是义愤:“成!这事包在叔身上!李秀兰家就在隔壁,王瘸子离得也不远!我这就去喊人!” 说完,他连柴刀都顾不得放好,风风火火就冲出了院子。
不到一袋烟的功夫,张老根就带着一脸急切的李秀兰和拄着枣木拐杖、但眼神依旧锐利的老猎户王瘸子,气势汹汹地杀回了大队部!
赵大柱正眯着眼打盹,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刚想呵斥,就听张老根那大嗓门如同炸雷般响起:
“赵大柱!你个没良心的!名额满了?你糊弄鬼呢!”
李秀兰也叉着腰,指着赵大柱的鼻子,声音又急又气:“赵书记!做人要讲良心!这么好的后生,想当民兵保卫村子,你凭啥不给名额?!”
王瘸子虽然没说话,但他拄着拐杖往前一站,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着赵大柱,手中那根磨得油亮的枣木拐杖重重往地上一顿!发出沉闷的“咚”一声!这无声的压力,比张老根和李秀兰的质问更让赵大柱心头发毛!老猎户在村里的威望,可一点都不比他这个书记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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