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的烛火,似乎比往日燃烧得更快,更烈,映照着皇帝南宫宏那张日渐憔悴、疑云密布的脸。儿子们接连倒台带来的打击尚未平复,一种更深沉、更无孔不入的猜忌,如同藤蔓般缠绕住了他的心神。
他不再仅仅怀疑那几个已成年的、给他惹下滔天大祸的儿子,甚至连那些尚且年幼、养在深宫、连朝堂都未曾踏足的小皇子,他也无法全然信任。看着他们天真懵懂的脸,他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他们未来可能长成的、觊觎他皇位的狰狞模样。
‘龙生龙,凤生凤……那些妃嫔所出,血脉更为驳杂,又能好到哪里去?’他甚至偏执地想,是不是所有流着赵家血液的男子,骨子里都潜藏着反噬的因子?
这种疑心病蔓延到了朝堂。几位他素来倚重、看似忠心耿耿的老臣,如今在他眼中,其言行举止也似乎都带上了别样的意味。一次寻常的奏对,一句无心的感慨,都可能被他反复咀嚼,品读出“不臣之心”。
他秘密召见了直属於皇帝、不受任何衙门管辖的影卫首领。
“给朕盯紧点,”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酷,“所有皇子,无论长幼,他们每日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给朕记下来。还有张阁老、李尚书他们……府上近日有何异常往来,也要给朕查清楚!”
他要将一切可能的威胁,都扼杀在萌芽状态。这种近乎疯魔的猜忌,让本就因皇子们出事而风声鹤唳的朝堂,更添了一层无形的寒冰,人人自危,噤若寒蝉。
然而,与皇宫内这令人窒息的压抑氛围截然不同,九王府别院深处的灵泉空间内,却是一片生机盎然,暖意融融。
“玥儿,今日娘亲教你炼制最简单的‘辟谷丹’。”云芷凝柔声对女儿说道,将几味常见的、蕴含温和能量的药材放在她面前——饱腹草、清心花、凝露根。
五岁的南宫明玥用力点了点小脑袋,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满是认真。她没有去看母亲准备好的小药臼,而是像往常一样,伸出白嫩的小手,轻轻放在那些药材上方,闭上了眼睛。
她不需要复杂的工具,也不需要炽热的炉火。她沟通的,是这方天地最本源的力量。
只见她周身那纯净的七彩祥光似乎微微亮起,空间内浓郁而温顺的灵气,如同受到无形之手的牵引,缓缓汇聚而来,如同温柔的溪流,萦绕在那几株药材周围。
在云芷凝带着一丝紧张与更多期待的注视下,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几株药材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轻轻震颤起来,其内里最精纯的药力精华,被那灵动的灵气一丝丝地萃取出来,在空中凝聚成几团颜色各异、散发着淡淡光晕和药香的液珠。饱腹草的土黄色,清心花的淡蓝色,凝露根的乳白色,泾渭分明,却又在某种玄妙的力量作用下,开始缓缓靠拢、旋转。
南宫明玥的小眉头微微蹙起,长长的睫毛轻颤,显然在全神贯注地引导着这个过程。她凭借的,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对草木精华和灵气流动的极致亲和力与掌控力。
融合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那土黄色的液珠似乎有些“倔强”,不愿与其他两色完全融合,导致三色光团微微震荡,显得有些紊乱。
‘黄色的,不喜欢蓝色和白色吗?’她心中没有焦虑,只有一种纯然的沟通意愿。她尝试着放缓灵气的流动,如同安抚一个闹别扭的孩子,用更柔和的力量去包裹、去疏导。‘不要吵架嘛,在一起,才能变成甜甜的、不会饿肚子的丸子呀……’
在她的不懈努力下,那土黄色的液珠终于渐渐“软化”,与其他两色缓缓交融在一起。光芒闪烁间,一颗约有龙眼大小、表面不甚光滑、颜色也有些斑驳不均的灰白色丹丸,终于在空中缓缓凝聚成形,“噗”的一声轻响,落在了云芷凝早已准备好的玉盘之中。
丹成了!
虽然这枚辟谷丹品相不佳,表面坑洼,色泽混杂,远不如云芷凝亲手炼制的圆润晶莹,但它确确实实是一颗成型的、蕴含着药力的丹药!而且,整个过程,未曾借助任何外物,全凭五岁幼童的意念与天赋达成!
云芷凝拿起那枚尚带余温的丹药,仔细感知了一下,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惊喜与激动。丹药内的药力虽然分布不均,但性质温和,确有效用!
“玥儿!你成功了!”她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南宫明玥睁开眼,看着玉盘里那颗丑丑的丹药,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娘亲,它……它有点丑。”
“不,它很美。”云芷凝肯定地说,“这是玥儿靠自己力量炼出的第一颗丹,比任何丹药都珍贵!”
一直静立在一旁,默默注视着妹妹的南宫羽墨,此刻也走了过来。他拿起那颗丹药,指尖感受着其中蕴含的、虽不完美却充满生机的能量,再看看妹妹那略带疲惫却满是成就感的笑脸,他那向来沉静如渊的凤眸中,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与了然。
‘妹妹的能力,与我的帝王之道截然不同,却同样非凡。’他清晰地认知到这一点。‘我的路,是掌控、是征伐、是重塑乾坤;而妹妹的路,是创造、是滋养、是泽被万物。我们兄妹,一者定鼎天下,一者福泽苍生,相辅相成。’
他轻轻将丹药放回盘中,对妹妹露出一抹极淡却真诚的赞许笑容:“玥儿,做得很好。”
得到哥哥的肯定,南宫明玥笑得更甜了,那纯净的笑容,仿佛能驱散世间一切阴霾。
云芷凝看着眼前这一双儿女,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儿子的深不可测,女儿的天赋异禀,都预示着他们注定不平凡的人生。前路是荆棘密布,还是繁花似锦?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作为母亲,她必须为他们,也为这天下,扫清前路的障碍,撑起一片能够让他们安然成长、施展抱负的天空。
皇宫的猜忌与空间的祥和,如同光与影,在这帝都之中交织。而真正决定未来走向的力量,正在这看似不起眼的别院深处,悄然积蓄,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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