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并无问题?」赵弘文嗤笑一声,「那你倒是说说,王府公账,为何流入私囊?」
「大人明鉴,」年素言不卑不亢,「我朝律法,并未规定王府款项不可存入商号,亦未规定不可由指定之人凭票兑取。这笔款项存入时,手续齐全,印鉴无误,我商号依规办理。兑付时,李卫手持盖有雍亲王府印鉴的正式票据,核对无误后,我方予以兑付。整个过程,合乎规矩,账目清晰,何来‘不清不楚’之说?」
她顿了顿,继续道:「若大人对此笔业务存疑,理应询问雍亲王府,或是那位李卫大人,核实此笔款项的用途。我‘汇通天下’只是依规办事的金融机构,无权亦无义务探究客户存兑款项背后的私密。若因此便断定我商号‘不清不楚’,民女实难心服。」
一番话,有理有据,既点明了商号的中立属性,又把皮球巧妙地踢回了雍亲王府和李卫身上,暗示若真有问题,那也是存款方的问题。
赵弘文被噎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他没想到这女子如此牙尖嘴利,反应如此迅捷。
「巧言令色!」他拍案而起,「就算此笔账目暂且不论,本官看你这商号,业务繁杂,人员混杂,难保没有其他疏漏!继续查!」
他这是要胡搅蛮缠,硬要找出点毛病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温和却带着威严的声音:「赵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郭络罗·常保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面带微笑,眼神却是一片冰凉。
「郭先生!」年素言心中一定,连忙行礼。张管事等人也松了口气。
赵弘文见到郭络罗·常保,脸色微变,勉强拱了拱手:「原来是郭先生。本官奉旨办差,核查账目,莫非八爷对此也有异议?」
他直接把八爷抬了出来,意图施压。
郭先生缓步走进内堂,看也没看那些账册,只是淡淡地道:「八爷自然遵从部堂安排。只是听说赵大人查账查得细致,连客户隐私都要刨根问底,不免有些好奇。不知这是户部的新规矩,还是赵大人您的……个人喜好?」
他语气平和,话语却像刀子一样,直指赵弘文滥用职权、窥探隐私。
赵弘文面色一阵青一阵白:「郭先生这是何意?本官只是例行公事!」
「例行公事自然应当。」郭先生走到主位旁,目光扫过那几个有些不知所措的书办,「只是,若这‘公事’查了半日,也查不出个子丑寅卯,反而影响商号正常经营,不知部堂大人若知晓了,会作何想?还是说,赵大人非要查出点‘问题’,才算是尽了‘公事’?」
这话已是极其不客气,几乎是指着鼻子说赵弘文故意找茬。
赵弘文气得胸口起伏,但他深知郭络罗·常保是胤禩的心腹智囊,地位非同一般,绝非他一个六品郎中能轻易得罪的。而且对方显然有备而来,再纠缠下去,恐怕自己也讨不到好。
他强压下怒火,铁青着脸对书办们挥挥手:「既然查无实据,那就收队吧!」
「赵大人慢走。」郭先生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淡。
赵弘文狠狠瞪了年素言一眼,带着一众书办,灰头土脸地离开了「汇通天下」。
「多谢先生解围。」年素言真心实意地向郭先生道谢。
郭先生摆了摆手,神色凝重:「不必多礼。年姑娘,你如今风头太盛,已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今日之事,不过是个开始。往后,需更加谨慎才是。」
「素言明白。」年素言点头。她深知,经过户部查账这一遭,她与胤禛一派的矛盾,已从暗中较劲,摆到了明面上。
「八爷让我带句话,」郭先生压低声音,「你做得很好。但那条‘线’,可以先缓一缓,避避风头。当前首要,是稳住‘汇通天下’,将其真正打造成我们的钱袋子和耳朵。」
他指的自然是收集胤禛门下官员罪证的那条线。
「是,先生。」年素言应下。她也知道,现在不是继续刺激对方的时候,巩固胜利果实才是关键。
送走郭先生,年素言回到内堂,看着桌上那些被翻得有些凌乱的账册,眼神幽深。
胤禛的反击,果然凌厉而精准。若不是她应对得当,又有胤禩及时援手,今天恐怕难以轻易过关。
但这反而激起了她心中更强的斗志。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街道。这场权力的游戏,她既然已经入局,就绝不会退缩。
胤禛,我们之间的较量,还长着呢。
她轻轻抚过袖中那本硬物——正是那本关乎许多人性命的秘密账本。
下一次,就不会只是商战和查账这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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