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贴着墙根蹲下，呼吸压得极低。那道从通风管跃下的身影稳稳落地，黑袍猎猎，指尖还夹着半张未燃尽的符纸。他认得这张脸——上回在车库顶上被狗群撕了袖子的阴阳师，现在右臂缠着绷带，眼神却比之前更冷。
对方没废话，双手一合，嘴里蹦出几个怪腔调的音节。地面嗡地一震，一张黄纸凭空自袖中飞出，在半空轰然点燃。火光里卷出一头三米高的黑影，浑身如泼了墨，脑袋像貘，眼睛却是两团绿火，张嘴就喷出一股灰雾。
苏逸立马屏住呼吸。那雾气飘到一半，连斜着落下的雨滴都僵在空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冻住了节奏。
“精神类玩意儿？”他后背已经抵到铁门，退无可退，“玩阴的？”
他脑中念头一闪，御兽鼎猛地一热。远处巷口传来爪子拍地的声音，五条野狗从不同方向冲进来，嘴里叼的东西五花八门——有漏液的电瓶、断裂的铜线、一块锈死的起动机外壳。
“叼对地方了！”苏逸单膝跪地，一把扯开工具包，抽出一截铜丝，“来，拼个大活！”
他手脚飞快，把三个蓄电池首尾串联，裸露的电线用铜丝拧紧，最后将两根断头拉成横线，挂在巷道中央，离地一人高。做完这一步，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盯着那头越逼越近的巨兽：“哥们，高压体验，免费试用。”
食梦貘低吼一声，四蹄踏地，直冲而来。灰雾铺天盖地，空气仿佛成了粘稠的胶水，压得人太阳穴突突跳。就在它撞上网线的瞬间，苏逸咬牙扯动手中导线——
“来电！”
“噼啪——！”
蓝光炸开，整条巷子像被雷劈中。电流顺着金属线爆闪，击穿灰雾，狠狠灌进食梦貘体内。那家伙惨叫都没喊全，四肢抽搐，皮肉一层层卷边焦化，像烧糊的纸片一样缩成巴掌大一块，啪嗒掉在地上。
苏逸喘了口气，甩了甩发麻的手，走过去捡起那团焦黑符纸。背面贴着一张小符，墨迹工整写着一行字：伪龙渊实验体07号。
“又来？”他眯眼，“编号还往上走呢？前面六个报废了还是升级了？”
他把符纸塞进工具包夹层，顺手摸了摸掌心。那枚嵌进皮肉的结晶正微微发烫，频率和刚才那傀儡腕上的蓝光一模一样。
“所以你们不是追杀我，是拿我当压力测试仪？”他冷笑，“看我打一个冒一个，是不是还得给我鼓掌？”
话音未落，脚下地面轻轻一颤。不是震动，是某种信号式的脉冲，短促、规律，从地下管网深处传上来。
他立刻抬手，意识沉入御兽鼎，向狗群传令：散开，绕后巷撤离，别走主道。
几条狗低呜一声，叼着剩下的废零件转身就跑，转眼消失在雨夜里。
苏逸翻身跃上铁门，脚尖一点，翻进后巷。排水沟边上堆着几只破油桶，他猫腰钻进去，靠着桶身坐下，才觉出肩膀被刚才的冲击震得生疼。
抬头看，巷子尽头是一排低矮棚屋，铁皮顶，木板墙，角落里停着辆拆了轮子的面包车。再往里，是个废弃汽修棚，卷帘门半塌，里面黑洞洞的，但能闻到一股熟悉的机油味。
“老地方。”他活动了下手腕，“回去歇会儿也好，正好理理这些‘快递’。”
他低头检查工具包：半瓶润滑油、三节备用电池、一张焦符、一枚指骨残片，还有掌心这块长进肉里的“U盘”。
“闭九窍，引鼎流……”他默念那十六字口诀，舌尖抵住上颚，试着逆息下沉。小腹刚涌起一丝热流，胸口化形鼎忽然轻震了一下。
不是回应。
是预警。
他猛地抬头，看见修车棚深处有道反光一闪而过——像是金属表面反射的路灯，位置大约在工作台上方。
那里本来该挂着一把扳手。
他记得清清楚楚，走的时候取下来了。
现在它回来了。
而且摆的角度不对，手柄朝外，像是被人重新挂上去时没对准钩子。
苏逸缓缓站起身，没急着靠近。他从包里摸出一小段铜线，捏在指间，另一头轻轻搭在油桶边缘。
如果有人在里头接了感应电路，这玩意儿一碰就会短路冒烟。
他慢慢探出手。
铜线尖端距离油桶还有半寸，突然——
“滴。”
一声轻响，来自他胸前口袋。
是那台改装过的车载信号探测器，原本只能收广播频段，自从融了铜牌后，偶尔会捕捉到一些杂波。此刻屏幕亮起，显示一串跳动的数字：07-23-19。
不是坐标。
是时间。
他心头一沉。
这串编码，和符纸上那行编号的格式完全一致。
他盯着探测器，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工具包拉链。雨还在下，巷口积水漫过鞋面，冰凉刺骨。
突然，他想起什么，翻开包内侧的小袋——那本从尸体手里抢来的防水笔记本不在里面。
可他明明记得，放进去了。
他动作一顿，目光缓缓移向修车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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