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像刀子,刮过皮肤,带走最后一点温度。
林野离开了那片吞噬了他汗水、鲜血和最后一点希望的建筑工地,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城市边缘。灯火通明的居民楼,与他隔着一道无形的墙。他像一个被遗弃的孤魂,与这座城市的繁华格格不入。
手里紧紧攥着那把柴刀,刀柄上残留的血迹已经变得黏腻冰冷。王大海杀猪般的嚎叫还在他耳边回响。他伤了人,虽然是为了自保,但麻烦肯定少不了。王大海那种地头蛇,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得躲起来。
最终,他在一条浑浊的河道旁找到了落脚点。那是一座公路桥的桥洞,里面堆满了废弃的建筑垃圾和散发着霉味的破烂家什。这里阴暗、潮湿,但至少能挡点风,而且隐蔽。
他蜷缩在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把包袱抱在怀里,柴刀就放在手边。饥饿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着他的胃,一阵阵抽搐。白天那点食物提供的热量早已消耗殆尽,寒冷和虚弱不断侵袭着他的意识。
不能睡,睡了可能就醒不过来了。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耳朵警惕地捕捉着外面的任何风吹草动。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林野瞬间绷紧了身体,右手悄无声息地摸上了柴刀的刀柄。
一个黑影,踉踉跄跄地钻进了桥洞。那人似乎也没想到这里有人,吓了一跳,猛地后退半步,差点摔倒。
借着远处路灯透进来的一点微光,林野看清了来人的脸。
“阿城哥?”
来人正是之前在工地提醒过他的阿城。他此刻看起来比在工地时更狼狈,脸上带着新鲜的淤青,嘴角也破了,走起路来一条腿有点跛。
“林……林野?”阿城也认出了他,先是惊讶,随即松了口气,一屁股瘫坐在对面的垃圾堆上,大口喘着气,“你……你怎么跑这儿来了?王扒皮他……”
“我把他捅了。”林野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种事已至此的麻木。
阿城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我的老天爷……我就知道要出事!你走了之后,工地都炸锅了!王扒皮被送去医院,他那几个狗腿子嚷嚷着要废了你!我……我因为帮你说了两句话,也被他们打了一顿,工钱全扣了,给撵出来了……”
他说着,扯了扯破旧的衣领,露出下面更多的青紫伤痕。
林野沉默了。他没想到会连累阿城。看着阿城脸上的伤,他心里涌起一丝愧疚。在这座冰冷的城市里,阿城是唯一对他释放过善意的人。
“对不住,阿城哥,连累你了。”
“嗨,说这干啥!”阿城摆摆手,咧了咧嘴,却扯动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那帮王八蛋,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你那一刀……捅得好!就是便宜那姓王的了,没要了他的狗命!”
他这话带着点底层人特有的狠劲和豁达。顿了顿,他看看林野,又看看他手边的柴刀,叹了口气:“接下来打算咋办?工地你是肯定回不去了,王扒皮在这片儿有点势力,你得小心点。”
林野茫然地摇了摇头。他能怎么办?身无分文,举目无亲,还背了个“持刀行凶”的名头。
阿城从怀里摸索了半天,掏出半个被压得变了形的、干硬的烧饼,犹豫了一下,掰开稍大的一半,递了过来。
“喏,就剩下这点儿了,垫吧垫吧。”
林野看着那半块烧饼,喉咙动了动,没有立刻去接。饥饿感如同浪潮般拍打着他的理智。
“拿着吧!”阿城直接把烧饼塞到他手里,“我看得出来,你跟我不一样。我嘛,就是烂命一条,在哪儿都是混吃等死。你不一样,你眼里有股劲儿……像狼崽子,没被驯服那股劲儿。”
林野不再推辞,接过烧饼,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粗糙的饼渣划过喉咙,却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这半块烧饼,比他在工地吃的任何一顿饭都珍贵。
“谢谢。”他哑着嗓子说。
“谢啥。”阿城靠在冰冷的桥墩上,望着洞外城市的灯火,眼神有些迷离,“这鬼地方,一个人难活。咱俩……搭个伴儿?”
林野抬起头,看着阿城。在这个充满恶意和危险的城市里,一个可以信任的同伴,意味着活下去的机会大了很多。虽然阿城看起来没什么大本事,但他有义气,有底层生存的智慧。
“好。”林野点了点头,简单而郑重。
桥洞里陷入了沉默,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和远处车辆偶尔驶过的噪音。
过了一会儿,阿城像是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说:“对了,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西边那片老棚户区,鱼龙混杂,活路也多。运气好,说不定能找个零工,至少……饿不死。”
棚户区?
林野心里一动。那似乎是他目前唯一能去的地方了。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联盟刚刚达成,一丝微弱的希望刚刚燃起时,桥洞外,隐约传来了几个男人粗鲁的说话声和杂乱的脚步声,正朝着桥洞方向而来。
阿城的脸色猛地一变,侧耳仔细听了听,声音带着一丝惊慌:“坏了……好像是……是刀疤的人!”
林野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刀疤?是那个在旧城区势力很大的混混头子吗?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身边的柴刀,冰冷的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点。
刚离开狼窝,又撞上了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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