郾城,岳家军中军大帐。
捷报的余温尚未散去,一股新的、更加沉重的寒意已然降临。
案几上,并排放着三道刚刚送达的黄绫旨意。
不是一道。
是三道。
前后相隔不到十二个时辰,由不同的天使,以加急方式接连送来。
第一道,语气还算温和。
“卿郾城奏捷,朕心甚慰。然孤军久悬,兵锋已老。为将士计,宜当稳守郾城,巩固战果,勿再浪战。所需粮秣,已严饬有司速办。”
第二道,语气转为严厉。
“前旨已明,着尔部固守郾城,不得擅进。近闻金虏增兵,意图反扑。卿部血战方疲,岂可再蹈险地?宜速作回师襄邓之筹谋,以保万全。切切!”
第三道,已是近乎直接的斥责与命令。
“连番旨谕,尔竟置若罔闻乎?探马飞报,尔部前锋仍在向北游弋,是何道理?朕体恤将士,不忍苛责,然国法军纪,岂容轻废?着岳飞即刻收拢所部,限五日之内,撤至蔡州一线待命!不得有误!”
帐内,张宪、王贵、岳云等将领的脸色,已难看到极点。
帐中空气凝固,仿佛能拧出水来。
“五日……撤至蔡州?”
王贵的声音干涩,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从郾城到蔡州,快马也要两日!大军携伤带械,五日如何够?这分明是强人所难!”
“而且,我军刚刚大捷,士气正旺,汴梁近在眼前!此时后撤,军心必溃!之前血战,意义何在?”
张宪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什么‘为将士计’、‘保万全’……句句看似关切,实则刀刀逼命!逼我们放弃战果,逼我们自毁长城!”
岳云年轻气盛,更是双眼通红。
“父亲!这哪里是旨意?这分明是……是催命符!”
岳飞端坐在主位,面沉如水。
他目光缓缓扫过那三道黄绫,上面的朱批字迹,一笔一划都透着临安宫墙内的冰冷与算计。
他何尝不知这是催命符?
第一道让你“稳守”,断绝你乘胜追击的可能。
第二道让你“回师”,动摇你麾下将士的军心。
第三道直接勒令后撤,限定时日,违期便是抗旨。
一步步,紧锣密鼓,不留喘息之机。
更可怕的是,这些旨意选择的时机。
恰在郾城大捷,全军疲惫、亟需休整补充,而金军新败、正在调兵遣将的敏感关口。
此刻后撤,无异于将刚刚打开的局面、将士用命换来的战略主动,拱手让人。
金军绝不会放过这机会,必然尾随追杀。
到那时,撤军很可能演变成溃败。
“朝廷……这是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啊。”
王贵颓然坐下,声音满是苦涩。
岳飞没有立刻回答。
他闭上眼,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
郾城血战中那些倒下再也站不起来的背嵬军死士。
怀中玉佩那一闪而逝的温热与力量。
石墩密信中的警示。
还有……更久远以前,母亲在背上刺下“尽忠报国”四字时的灼痛与期望。
忠君。
报国。
当“君”意与“国”利背道而驰时,何去何从?
帐外,秋风呜咽,卷动“岳”字大旗,发出沉闷的扑响。
仿佛千千万万中原遗民无声的哭泣与呐喊。
良久。
岳飞睁开眼。
眼中血丝密布,却已是一片沉静决然的寒潭。
“旨意,是朝廷的旨意。”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坚定,压住了帐内所有躁动。
“但仗,是我们岳家军在打。”
“眼前是什么情况,我们比临安城里的衮衮诸公清楚。”
他站起身,走到舆图前,手指点在上面。
“金军新败,主帅完颜宗弼急于挽回颜面,正在调集真定、大同方向精锐南下。其先锋已至郑州。”
“我军血战方疲,箭矢损耗七成,伤兵满营,粮草……仅够三日之用。”
“此时若按旨后撤,金军铁骑尾随,我军无险可守,必遭大败。”
他转过身,目光如电,扫视众将。
“所以,这旨意,不能全遵。”
帐中一片死寂。
“父亲!”岳云失声。
“元帅!”张宪、王贵亦是大惊。
这话,已近乎直言抗旨了!
“听我说完。”
岳飞抬手制止。
“旨意说‘不得擅进’,我们便不进。前锋收回,固守郾城现有防线。”
“旨意说‘回师襄邓之筹谋’,我们便‘筹谋’。可令后军辅兵开始整理辎重,做出逐步南移姿态,以安……天使之心。”
“旨意限‘五日撤至蔡州’……”
他顿了顿,声音斩钉截铁。
“郾城防务交接复杂,伤兵转移艰难,粮草转运需时……五日,绝无可能。”
“我们需要时间。”
“至少十天。”
“这十天,我们要加固城防,收拢附近义军,尽可能筹集粮草,并将重伤员秘密南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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