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姬那尖利的咒骂和踹门声仿佛还萦绕在耳际,空气中却已只剩下尘埃落气味的冰冷死寂。
冷焰缓缓从床上坐起,身上被粗暴踹门惊出的冷汗与地底带回的污秽黏腻地交织在一起,带来一阵阵反胃的恶心。膝盖和手掌的伤口在最初的麻木过后,开始发出针扎似的刺痛。
但她此刻完全顾不上这些。
莲姬的羞辱,如同过往无数次一样,只在她心湖表面吹过一阵无关痛痒的微风,连一丝涟漪都未曾真正留下。她的全部心神,早已沉入那更深、更暗、更凶险的漩涡之中——昨夜密室里的惊魂一刻,以及刚刚素问医女留下的那一点神秘的深褐色药末。
她摊开掌心,那一点点不起眼的药末静静地躺在她的纹路里。
北狄王室秘传的哑药。
素问……
这个清冷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每次诊脉都例行公事般的医女,她究竟是谁?是敌?是友?留下这哑药,是警告她闭嘴,免得泄露了某些不能让她知道的秘密?还是……在向她传递一个极其隐晦的信号——一个需要她暂时“失声”的场合即将到来?
无数的疑问在冷焰脑中盘旋碰撞。
若素问是萧绝的人,昨夜密室之后,来的就不该是一点哑药,而是索命的绞索。若她是北狄旧部,又为何用如此隐晦到近乎危险的方式联络?这更像是一种试探,一种不露痕迹的、将自己完美隐藏在幕后的操控。
冷焰捻起一点药末,凑近鼻尖。极淡的、被浓郁草药气息掩盖的特殊辛味确认无误。是那种药。
她走到房间角落那半桶冰冷的、用于洗漱的清水旁,没有丝毫犹豫,将指尖那点药末弹了进去。剩余的,她用一小片碎布仔细包好,塞回贴身的暗袋。
无论素问目的为何,这药,或许很快就能派上用场。有备无无患。
接下来的两天,冷焰将自己彻底活成了王府众人眼中那个懦弱、认命、苟延残喘的废妃形象。
送来的食物依旧粗粝难以下咽,她面无表情地慢慢吃完。窗外经过的仆役窃窃私语,声音“恰好”能让她听见。
「……还以为自己是什么金枝玉叶呢,呸!」
「……莲侧妃心善,还让她活着,换我早一根白绫结果了她,省得碍眼……」
她只是低着头,蜷缩在床角,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唯有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那双眼睛才锐利如鹰,一遍遍在脑中描摹、巩固、推演着那幅惊心动魄的北境布防图,思考着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可能的漏洞,以及……将它送出去的最佳路径和人选。
直接送回北狄?路途遥远,关卡重重,她如今孤身一人,无异于天方夜谭。即便成功送出,北狄国内局势不明,这份情报最终会落入谁手,是忠于王室的旧部,还是早已倒戈萧绝的叛徒?她不敢赌。
那么,就在胤朝内部点燃这把火?
她的目光穿透破败的窗棂,望向胤都皇城那模糊而威严的轮廓。朝堂之上,并非铁板一块。萧绝权倾朝野,但忌惮他、怨恨他、试图从他手中分权夺利的人,绝不会少。尤其是……那位深居宫禁、年岁渐长却迟迟未能亲政的小皇帝,以及围绕在他身边的那群帝党清流和世家旧勋。
若他们能得到这份关乎边境安危、足以证明萧绝“心怀叵测”的布防图……朝堂之上,必将掀起滔天巨浪!
这比直接将图送回北狄,更能搅乱局势,更能让萧绝焦头烂额!
而混乱,正是她目前最需要的沃土。
思路逐渐清晰,但如何将情报送达,仍是横亘在前的巨大难题。她如同被困在黄金笼中的雀鸟,看得见外面的天空,却找不到那扇开启的门。
机会,总是在人最意想不到的时候,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叩门。
第二天下午,天色阴沉得厉害,乌云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一场暴雨似乎在酝酿之中。
素问医女再次前来诊脉。时间比往常略早了一些。
她依旧穿着那身半新不旧的素色衣裙,药箱挎在臂弯,神情是一贯的清淡冷漠。进屋,放下药箱,净手,一系列动作流畅而沉默,带着一种隔绝于外的疏离感。
「伸手。」她的声音平淡无波,像在对待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
冷焰依言伸出苍白瘦弱的手腕,搁在脉枕上。指尖微凉,搭上她的脉搏。
房间里很静,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冷焰垂着眼睫,目光却落在素问那双干净修长、却带着常年捣药研磨留下的细微薄茧的手指上。
「脉象浮紧,邪寒未去,反有入里之象。」素问收回手,一边打开药箱取纸笔,一边淡淡道,「夜间可还安眠?」
冷焰怯怯地摇头,声音细弱:「总是惊醒……听到一点动静就害怕……尤其是夜里巡逻的守卫脚步声,总觉得……觉得像是有人要闯进来……」她说着,身体配合地微微发抖,将一个受尽惊吓、脆弱不堪的弃妇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素问提笔写字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她没有抬头,墨迹在粗糙的纸面上洇开一小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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