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推断让陈骏的心脏骤然收缩,寒意更甚。与张彪打交道,无疑是火中取栗,险过剃头!此人城府极深,心思难测,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但反过来看,正因其位高权重,视野更高,与赵虎之间存在天然的权力张力或潜在利益冲突,他才有可能是最希望、也最有能力根除赵虎这股脓疮的人。而且,张彪行事老辣,若由他出手,必然谋定后动,计划周详,造成的动荡和反噬可能相对可控。
关键中的关键在于:如何示警?
绝不能是直白的告发或交易。那等于将自身软肋和盘托出,生死尽操于他人之手。必须是一种极致隐秘的、只有张彪这种Level的人物才能瞬间心领神会,而在外人(尤其是赵虎遍布的眼线)眼中却如同自然现象般不起丝毫波澜的方式。必须将自己彻底摘除在外,如同幽灵传递讯息,不留下任何指向自身的痕迹。这需要精准把握时机、地点、方式,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一个大胆、精密到近乎苛刻的计划蓝图,开始在陈骏脑中急速勾勒、演算、修正。它需要调动他穿越以来所有对码头环境的观察积累:张彪每日傍晚巡视的固定路线与时间偏好;他习惯在哪处视野开阔的矮墙边短暂驻足沉思;那个时间段周边的人员活动规律;以及如何利用环境(光线、阴影、杂物)制造完美的“意外”现场。这无疑是一场行走于刀尖之上的豪赌。
接下来的两日,陈骏将“惊弓之鸟”的角色演绎到了极致。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眼神涣散,行动迟缓,仿佛真的被连日的打压和潜在的威胁彻底摧垮了意志。他甚至在一次简单的递交文书时,“不慎”被门槛绊倒,整个人扑倒在地,账册散落一地,弄得灰头土脸,引来周遭毫不掩饰的讥讽与嘲笑。他爬起来后,只是麻木地拍打着尘土,眼神空洞,全然一副心死如灰的模样。这一切的“不堪”,都是他精心布置的迷魂阵,旨在麻痹所有潜在的监视者,尤其是赵虎及其党羽,让他们彻底确信,这个文书已不足为虑。
然而,在这副颓废的表象之下,陈骏的感官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全天候开启。他利用一切不易察觉的机会,反复确认着计划的每一个关键参数:张彪巡视的精确时间窗口;那处矮墙周边的视线死角;傍晚时分光线的变化规律;以及最重要的,如何能“自然”地携带那本关键账册并制造“意外”,且能在瞬间完成关键动作。
时机,在一个天色阴沉得如同墨染的傍晚悄然降临。乌云低压,河面泛着铅灰色的死寂光芒,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沉闷,收工的号子声也显得有气无力。码头上的人员如同退潮般迅速散去。陈骏像往常一样,最后一个磨蹭着离开记账棚,仔细锁好那扇象征意义大于实际作用的破木门。他怀里抱着几本需要带回住处熬夜核对的账册,那本记录着核心证据的账本,赫然混在其中,且被放在了最顺手、最易“脱落”的位置。
他低着头,步履“蹒跚”,沿着码头边缘那条人迹罕至的小路往回走。心脏在胸腔里狂野地撞击着,每一次跳动都清晰可闻,但他强行用意志压制着身体的颤抖,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稳定,计算着与预设地点的距离。他全身的神经末梢都处于高度警觉状态,如同潜伏的猎豹,等待着最佳出击瞬间。
就在他即将拐过那个堆满报废缆绳和破渔网、形成天然视觉屏障的拐角,前方就是那条通往聚居区、傍晚时分尤为僻静的小路时,眼角的余光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张彪,正从不远处的货栈间转出,步伐沉稳,方向正是那处临河的矮墙。
就是现在!陈骏心中默念,时机稍纵即逝!他脚下猛地一个“踉跄”,仿佛被一块隐藏在阴影中的卵石狠狠绊到,口中发出一声压抑的、充满痛苦的闷哼,怀中的账册应声向前飞散出去,“哗啦”一声,天女散花般撒了一地。他整个人也失去平衡,向前扑倒,单膝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钻心的疼痛传来,但这疼痛反而让他更加清醒。
就在这电光石火般的混乱瞬间,在身体倾倒、账册飞散的完美掩护下,他的右手食指与中指,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灵犀一指,精准且迅速地探入那本关键账册的内页,摸到那处记录着最典型重量差异、墨迹尚显清晰的边缘,指尖微一用力,“刺啦”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撕裂声响起,一小片不足指甲盖大小、边缘参差的纸角已被他悄无声息地撕下,紧紧攥在了汗湿的掌心。整个动作快如闪电,借助其他散落账册和自身倒地的阴影遮挡,完美避开了任何可能的窥探。
他强忍膝盖的剧痛,立刻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散落的账册,故意将几本账册的顺序打乱,封面沾染泥土,显得更加狼狈不堪,完美契合一个受惊失措的文人形象。与此同时,他敏锐的耳朵捕捉到张彪那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果然在矮墙边停了下来,似乎在进行每日雷打不动的驻足眺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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