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仓库死局
雨水像冰冷的子弹,密集地击打在废弃仓库的锈蚀铁皮上,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嗒嗒声。黑暗笼罩着这片城郊的荒芜之地,只有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才能短暂地映亮仓库内堆叠如山的模糊轮廓,以及空气中悬浮的、混合着铁锈、尘土和陈年油污的微粒。
苏晴背靠着一个冰冷的金属货箱,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她的呼吸被压得极低,几乎与雨声融为一体。战术背心下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快速地搏动,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冷静,如同浸在寒潭里的黑曜石。她是一名刑侦画像师,不是一线突击队员,但此刻,她守护着今晚行动成败的关键——一个狭长的钛合金画筒,紧紧绑在她的背后。
画筒里,是那幅名为《七狱图》的古画。表面看,它只是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但内部情报显示,这幅画的颜料层下,隐藏着那个跨国走私集团庞大的洗钱网络密码。为了它,三个月的布控,两名同事负伤,今晚,决不能有失。
“苏晴…听到吗?…干扰太强…定位你…坚持住…支援…”耳机里,搭档老陈的声音断断续续,被强烈的电流杂音切割得支离破碎。
她轻轻敲击麦克风两下,表示收到。目光锐利地扫过前方纵横交错的货架阴影。敌人不止一个,从脚步声判断,至少有三个,正从不同方向呈钳形向她包抄过来。为首的,是那个代号“屠夫”的男人,集团的头号悍匪,以凶残和谨慎着称。
“砰!”
一声突兀的枪响震碎了仓库的寂静,子弹打在苏晴身侧的货箱上,迸溅出一串火星。暴露了!
她不再犹豫,如同灵猫般矮身窜出,利用货架的掩护快速移动。脚步声和呼喝声立刻从身后迫近。
“在那边!抓住她!把画夺回来!”
更多的灯光亮起,光柱在货架间疯狂扫视。苏晴的额角渗出了冷汗,她的体能和战术技巧在这些人面前并不占优,唯一的优势是她对这片复杂地形的短暂熟悉。
然而,“屠夫”的经验老辣得可怕。他并未盲目追击,而是凭借对仓库结构的了解,预判了苏晴的移动路线,从一个堆满废弃轮胎的角落猛地截出!
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带着一股浓重的烟草和汗液混合的气味。苏晴甚至能看清他脸上那道从眉骨划到下颌的狰狞伤疤,以及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
“把画交出来!”屠夫的声音沙哑低沉,像砂纸摩擦,“给你个痛快。”
苏晴没有回答,猛地将手中的强光手电砸向对方面门,同时身体向侧后方急退。但屠夫的反应快得惊人,偏头躲过的同时,蒲扇般的大手已经带着风声抓向她背后的画筒。
躲不开了!
苏晴一咬牙,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合身向前撞去,用肩膀硬生生承受了对方一记重击,借力旋身,将画筒死死护在怀中。剧痛从肩胛传来,让她眼前一黑。
“找死!”屠夫狞笑,另一只手的枪口已经抬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晴感到背后紧贴的话筒,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那不是寻常的热度,而是一种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灼烧感!
紧接着——
“嗡!”
一道难以形容的光芒,自钛合金画筒的缝隙中迸射而出!那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光源色彩,它混杂着青铜器的青绿,敦煌壁画的赭红,以及某种幽邃的、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暗金。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沉重如山的古老韵味,瞬间将苏晴完全吞噬。
时间、空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苏晴感觉自己被抛入了一条由色彩和光线构成的湍急河流,无数模糊的、扭曲的影像从她身边飞速掠过——咆哮的巨兽,朝拜的人群,征战的沙场,深宫的孤影……最后定格在一幅缓缓展开的、描绘着七重炼狱景象的恐怖画卷上。
《七狱图》!
灼热感深入骨髓,灵魂仿佛被撕裂。屠夫惊骇的面容,残酷的轮廓,一切都在光芒中溶解、崩塌。
黑暗,无尽的黑暗吞噬了她最后一点意识。
第二节:枷锁加身
冰冷。
是意识回归后的第一个感觉。刺骨的寒冷,从身下硬木板传来的冰冷,从手腕被粗糙木头摩擦处的冰冷,还有从天空飘落的、细密冰雨的冰冷。
然后是颠簸,剧烈的颠簸,伴随着(有节奏的) 的、令人牙酸的车轮转动声,以及铁链拖拽在地面发出的、毫无韵律可言的哗啦声响。
苏晴……不,占据了她全部思维的,是另一个名字,另一段人生。
云芷。
年十七,前太常寺少卿云凛之女。父因“淑妃巫蛊案”获罪,满门抄斩。女眷及年幼者没入官奴……
记忆的碎片如同破碎的琉璃,尖锐地扎进脑海。刑场上的哭嚎,母亲将她推入密道时绝望而决绝的眼神,镣铐加身时的冰冷与耻辱,长途押解中的饥寒与恐惧……最后,是一片深沉的、如同浓墨般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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