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粗野的男声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屋里所有的暖意。
天娇吓得“哇”一声哭了出来,王秀兰一把将孩子揽进怀里,手抖得不成样子,脸上一丝血色也无。
沐卫国“噌”地一下站起来,抄起了门边那把新锄头。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新棉袄的蓝色卡其布绷得紧紧的,可那强撑起来的架势里,透着一股子外强中干的虚弱。
“谁啊!大晚上的!嚎丧呢!”沐卫国冲着门外吼了一嗓子,但声音里的颤抖,连他自己都听得一清二楚。
“沐卫国!你他娘的还敢跟老子横!有钱做新衣裳,没钱还债了是吧!赶紧开门,不然我今天就给你这破门拆了!”门外的声音更加嚣张,砸门声也变成了“哐哐”的踹门声,整个屋子都在震。
还债?
沐添丁心里咯噔一下。他们家穷得叮当响,什么时候欠过外债?
沐卫国显然也懵了,他握着锄头,一时竟不知该不该上前开门。这门一开,是福是祸,谁也说不准。
“爹,娘,你们带天娇天佑待在屋里,别出来。”沐添丁站起身,从沐卫国手里接过了那把沉重的锄头。
他的动作很稳,让原本慌乱的沐卫国和王秀兰都下意识地看向他。
“添丁,你……”王秀兰担忧地开口。
“没事。”沐添丁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示意,然后转向沐卫国,“爹,你站我后面,要真动起手来,你护着娘和弟妹。”
沐卫国看着儿子比自己还要镇定的模样,心里又是羞愧又是酸涩,他一个当爹的,居然要儿子冲在前面。他咬了咬牙,把锄头又抢了回来:“你还小,我来!”
沐添丁没再跟他争,只是默默地走到了门边。
“谁在外面?”他隔着门板,沉声问道。
“哟呵,换了个小的出来?我是你赵四爷!让你爹沐卫国滚出来!”门外的男人骂骂咧咧。
赵老四!
村里的混子,出了名的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仗着自己有几个当小干部的亲戚,平日里在村里横行霸道,今天偷只鸡,明天摸个瓜,村民们都是敢怒不敢言。
他怎么会找上门来?
沐添丁脑子飞速转动,瞬间就想明白了。肯定是他们家今天去供销社做新衣的事,传到了这孙子耳朵里。这是眼红了,上门来讹钱的!
“赵四叔,我们家什么时候欠你钱了?我怎么不知道?”沐添丁的语调不急不缓。
“少他妈废话!你爹去年开春,从我这儿借了十斤棒子面,说好了秋后还,这都入冬了!利滚利,现在得还我二十斤!外加二斤猪肉票!”赵老四在门外狮子大开口。
屋里的沐卫国气得浑身发抖:“放屁!我什么时候借过他粮食!”
王秀兰也急了:“他这是明抢啊!”
沐添丁心里冷笑一声,果然是讹诈。这种口说无凭的烂账,在村里最是难缠。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门外扬声道:“赵四叔,借粮食这么大的事,得有借条吧?你把借条拿出来,我们立马还钱。要是没借条,你这深更半夜的跑来砸我家的门,是想干啥?抢劫吗?”
“抢劫”两个字,他说得格外重。
门外的赵老四明显噎了一下,随即破口大骂:“小兔崽子,你跟老子玩心眼?乡里乡亲的,谁他妈借点东西还写借条!我告诉你,今天不给钱,你们一家谁也别想睡安稳!”
“砰!”
又是一记重重的踹门声。
“那就没得谈了。”沐添丁的声音冷了下来,“赵四叔,生产队的张队长家离我们这儿不远,你要是再砸一下,我就立马去喊人。到时候,是你无凭无据上门讹诈,还是我们欠债不还,让全村人来评评理,你看怎么样?”
他还特意加了一句:“我听说,张队长最恨别人破坏集体财产,我们这门,可是生产队分的。”
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
赵老四虽然混,但他不傻。这事要是真闹到生产队队长那里,他占不到半点便宜。没有证据,就是诬陷勒索,扣上一个破坏邻里关系、扰乱社会治安的帽子,够他喝一壶的。
“你……你小子给老子等着!”赵老四在门外僵持了半晌,最终还是撂下了一句狠话,骂骂咧咧地走了,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屋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沐卫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地把锄头靠在墙上,一屁股坐在了炕沿上。王秀兰抱着还在抽泣的孩子,也是心有余悸。
刚刚还充满欢声笑语的屋子,此刻只剩下压抑的沉默。
新衣服带来的那点短暂的喜悦,被赵老四这一脚踹得烟消云散。
沐添丁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那股暖意也渐渐冷却。他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根野山参换来的钱,虽然暂时改善了生活,却也像一块肥肉,引来了饿狼的觊觎。
今天来的是赵老四,明天呢?会不会有李老五,王老六?
这种一次性的横财,太扎眼,太危险了。必须得想个办法,找一条更稳妥、更长久,还不容易引人注意的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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