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上下，仿佛被塞进了一个不断加压的罐头里，空气凝滞得能拧出水来。
三天，整整三天！林小凡感觉自己像是被上了发条的木偶，不是在背诵那些拗口到反人类的迎宾条例，就是在演练遇到各种突发状况时该如何优雅地扑街或者抱头鼠窜。
“见尊者，躬身四十五度，视线落于对方靴前三寸之地，呼吸需平缓，不可有浊气呼出……”
“尊者问话，需心中默数三息，以示慎重，方可回话，语速需平稳，声调需谦卑……”
“若遇灵兽惊厥，切不可惊呼奔跑，应即刻原地卧倒，以袖掩面，作五体投地状……”
“若遇法器灵光乱闪，需迅速评估风险等级，低风险则无视，中风险则缓慢后退，高风险……呃，高风险你也做不了啥，记得死得好看点，别污了贵人的眼。”
赵小胖背得两眼发直，抱着脑袋哀嚎：“杀了我吧！俺宁愿回去跟粪山肉搏三百回合！这比俺娘逼俺背《静心咒》还可怕！”
孙小眼则推着他的水晶镜片，试图进行逻辑分析：“四十五度角躬身是否符合人体工学？视线落点与表示尊重的心理关联性何在？三息等待时间是否最优？是否存在更高效的应对流程……” 他陷入了自我构建的逻辑迷宫，眼看CPU就要过载冒烟。
石铁最实在，把每一项要求都当成炼体功法来练，动作标准得像尺子量出来的，就是浑身肌肉绷得太紧，走起路来同手同脚，活像一尊移动的铁疙瘩，负责礼仪训练的外门管事看得眼角直抽抽，恨不得上去给他掰掰。
林小凡也是头晕眼花，感觉脑子里塞满了棉花。他算是明白了，这迎接至尊，排场和规矩比实力更重要！他们这些杂役，就是这场盛大演出里最不起眼、却又绝不能出错的背景板。
好不容易熬到礼仪演练暂告一段落，戒律堂的抽查又来了。这次更变态，直接拿着放大镜……呃，是拿着类似功效的鉴微法器，开始吹毛求疵。
“这片灵叶边缘有0.01毫米的焦黄！影响了整体青翠度！换了！”
“这盏长明琉璃灯，火苗摇曳幅度超过了标准值千分之三！灵力输出不稳！调整！”
“这块地砖缝隙，积尘深度超过新生发丝直径！扣五个贡献点！”
“你！对，就是你林小凡！你呼吸节奏略快，影响了区域灵气的平稳流动！注意控制！”
林小凡：“……” 我特么呼吸都要管？！这至尊是豌豆公主转世吗？！还是说这帮戒律堂的人纯粹是没事找事，刷存在感？
柳如丝的身影更是神出鬼没，她倒不检查这些细枝末节，总是笑吟吟地突然出现在某个角落，用她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桃花眼扫视一圈，然后精准地找到林小凡，问些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
“小家伙~这几天睡得可好？有没有做噩梦呀？”
“听说你最近和灵植堂那个害羞的小丫头走得挺近？交流种植心得吗？”
“李菲菲那边的新幡旗好看吗？比苏师妹的剑光如何？”
每一个问题都让林小凡后背发凉，感觉这妖女话里有话，像是在试探什么，又像是在提醒他别忘了自己的“任务”。他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用尽前世应付甲方的糊弄学大法，含糊其辞地应付过去。
在这种极致的、令人窒息的高压氛围下，林小凡甚至觉得被苏沐清钉在丹殿偏殿门口练“微操”都成了一种放松——至少目标明确，干就完了！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处不在的规矩和压力逼疯的时候，终于——
当！当！当！
三声悠长、宏亮、庄严的钟声，如同穿透云层的天籁，骤然响彻整个青云宗！
迎宾钟！最高等级！
来了！终于来了！
这一刻，整个青云宗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的嘈杂、抱怨、紧张，瞬间消失。所有人，无论是在做什么，都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按照演练了无数遍的程序，迅速而无声地奔向自己的位置，然后——齐刷刷地跪伏下去！
林小凡和杂役们跪在主干道两侧的指定区域，额头紧紧贴着冰冷光滑、被擦得能照出人影的青石板地面。他能听到自己心脏如同擂鼓般狂跳，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嗡嗡作响。
没有霞光万道，没有仙乐齐鸣，也没有瑞兽拉车的轰鸣。
只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磅礴却内敛的威压，如同无声的海啸，缓缓漫过整个宗门。空气变得沉重，灵气似乎都停止了流动，风息声绝迹，连阳光洒落在身上的感觉都变得有些异样。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敬畏和渺小感，扼住了每个人的心脏。
林小凡用尽全部力气，才克制住身体本能的颤抖。他只能用眼角的余光，瞥见几双材质非凡、绣着繁复玄奥云纹的靴子，在一众平日里高高在上、此刻却无比谦卑恭敬的青云宗高层长老的簇拥下，从前方缓缓走过。
没有脚步声，没有交谈声，甚至连衣袂摩擦的声音都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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