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窄巷。
石头醉眼朦胧,身子晃悠悠的,好不容易才扶住湿冷的墙壁站稳。
此时的他正张大嘴巴,呆呆地望着刚刚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红衣女子。
“不对劲啊……”他揉了揉惺忪的醉眼,嘴里嘟囔着,“张姐这个点儿,怎么会带着点点在外头晃?”
他嘴里的张姐,是二十六岁的张晓清,一个人经营着一家祖传诊所。
她医术好,性子也温柔,在病人那儿口碑特别棒。更难的是,十多年来,她每周雷打不动去城里的悯童院给孤儿义诊,风雨无阻。
十年前,石头就是在悯童院认识她的。这些年来,这个机灵却有点冒失的少年,认了她做干姐姐,两人比亲姐弟还亲。
张晓清有个五岁的女儿,叫点点,活泼又可爱。
虽说她丈夫常年在外做生意,很少回家,但这三口之家照样过得和和美美,让人羡慕。
雨点沙沙地打在青石板上。
那个穿猩红长裙的女人,牵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正慢悠悠走在昏暗的巷子里。
前头拐角那儿,一盏老旧的路灯在雨雾里透出昏黄的光。
雨夜、窄巷、孤灯、红影——这些搅和在一起,织出一幅又诡异又凄迷的画面。
石头从怀里摸出烟,打火机的火苗在雨里挣扎了好几下才点燃。
他深深吸了一口,由着那股辣劲儿在肺里转了个圈,才缓缓吐出来……
望着绕绕飘飘的烟和死寂的巷子,这个肚里没多少墨水却偏喜欢装文艺的少年,忽然诗兴大发。
可惜脑子被酒精麻得混沌一片,他抓耳挠腮老半天,最后只憋出一句:
“好静,好难过,好孤单的小巷啊……”
“咦?”
一说到静,石头猛地发觉不对劲。他的眼睛死死盯住红衣女子脚上那双扎眼的红色高跟鞋。
那双细长的鞋跟本该在石板上敲出清脆的“咔咔”声,可现在却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
他下意识掏掏耳朵,又使劲揉了揉被雨水糊住的眼睛。
等他再定神看去,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直往上爬——那双红高跟鞋根本没踩实地面,而是在离地两三寸的地方悬空飘着,随着女人的步子轻轻晃动。
还没等他细看,红衣女子已经牵着孩子走到了路灯下。
在昏黄的光里,她慢慢转过头来……那是张和张姐挺像的脸,却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更让人汗毛倒竖的是,这张惨白的脸上贴着两片妖艳的紫红嘴唇,正一张一合,像是在无声地说着什么。
“喂!小姐姐!”石头扯着哑嗓子喊,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说的啥?大点声啊!”
这时他才意识到,尽管路灯亮着,地上却压根找不见她们的影子。
红衣女子突然闭了嘴,拉着孩子转身就走。冰凉的雨点打在石头脸上,针扎似的疼。他使劲眨了眨被雨水糊花的眼睛,眼睁睁看着那抹猩红消失在巷子拐角。
“喂!小姐姐……你刚才说的啥?”石头跌跌撞撞追到拐角,可一转过去,整个人就僵住了。
这是一条不足百米的死胡同。两边斑驳的墙砖在雨里泛着幽光,尽头乱七八糟堆着几个发霉的纸箱。没有岔路,没有门窗,连只野猫都没地方躲。
巷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前后不过两三秒的工夫,那两人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石头瞪大眼睛扫遍每个角落——连个能藏身的门洞都没有。
“这不可能啊……”他喃喃自语,雨水顺着下巴往下滴。刚才明明看见她们拐进来的,怎么一转眼就……
他左看右看,甚至有点可笑地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
可是……人呢?
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密,砸得青石板噼里啪啦响。
石头犹犹豫豫地迈出右脚,左脚却像钉在地上似的动不了。
他哆嗦着掏出烟和火机,可湿漉漉的手指怎么也打不着火。
试了几次后,他气得把东西狠狠摔在地上,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冷汗。
空巷寂静,只有雨声在回荡。
石头双手拢在嘴边,冲着巷子里大喊:“小姐姐!你去哪儿啦?别躲了!我知道你在这儿!”
喊声在雨里传出去,又弹回来,巷子里还是只有哗啦啦的雨声。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脑门,可这个自以为胆大的少年哪肯认怂?他借着酒劲,对着空巷子挥舞起拳头。
“沙包大的拳头见过没?”他摆出夸张的架势,声音在雨夜里格外响,“这可是人挨人倒的绝活儿!”
“有本事出来啊!看你家小爷怕不怕你!”
一阵冷风卷着雨点扑过来,初秋凌晨的寒意让他打了个哆嗦。
少年没趣地收回拳头,硬撑着气势:
“怕了吧?不敢出来了吧?那小爷我可真走啦啊……”
他故意放慢脚步,竖起耳朵等了一会儿。巷子里除了雨声,还是静悄悄的。
“哼!”最后他仰起头,用鼻孔对着空巷轻蔑地哼了一声,这才转身走人。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有点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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