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唐遗爱:放勋与历山春耕
一、雷泽初雨
惊蛰刚过,雷泽两岸的冻土还没来得及舒展,放勋已经踩着晨露登上了历山。他腰间别着石斧,麻布褐衣的下摆沾满泥点,身后跟着三个扛着耒耜的族人。山坳里传来阵阵争执,像是有陶器碎裂的脆响,混着男人的怒吼滚过新绿的坡地。
陶唐氏的人来了!有人高喊。正在撕扯的两个部落骤然停手,三十多双眼睛齐刷刷望向山道。放勋认得他们——东边的共工氏后裔和西边的夸父氏遗民,为了争夺刚解冻的河谷耕地,已经对峙了整整三日。
把碎陶片捡起来。放勋弯腰拾起一块黑陶残片,指腹抚过上面未干的稻壳印痕,这是去年共工部落在济水烧制的炊器,能煮三石粟米,够一个十口之家吃半月。
共工氏的首领句龙涨红了脸。那陶器原是要送给方勋的谢礼,昨夜却被族里的年轻人偷来当赌注,争执间失手打碎了。夸父氏的首领信更是攥紧了拳头,他们部落去年遭了蝗灾,若抢不到这片河谷,秋收时怕是要饿肚子。
方勋将残片递给身后的巫祝,转身走向河谷中央。那里有几株刚冒芽的苦苣,被踩踏得歪歪斜斜。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断茎扶正,又从怀里掏出麻布轻轻裹住:这苦苣能当春菜,再过十日就能采食。你们踩坏的不是草,是三月里的救命粮。
句龙喉结滚动,忽然跪倒在地:陶君,是我们不对。信也跟着跪下,额头抵着湿土:求陶君分我们些谷种,夸父氏愿为陶唐氏守三年西疆。
方勋扶起他们时,晨雾正从河面升起。他解开随身的皮囊,倒出半袋带着温热的谷种,金黄的颗粒滚落在掌心:这是去年陶城粮仓里挑出的壮种,每一粒都晒足了六十日太阳。他抓起一把撒向争执的土地,共工氏居东,夸父氏居西,以这株苦苣为界,河谷南段给你们各分百亩。
他指向坡地高处的密林:我已让族人在山北烧了荒,那里能垦出两百亩新田,陶唐氏出耒耜,咱们三家共耕。秋收时,先按人口分粮,余下的入公仓,哪家遭了灾,就从公仓里取。
句龙望着那些饱满的谷种,忽然想起去年洪水时,放勋划着独木舟在洪水里救起他母亲的模样。信则盯着放勋脚边的泥痕——那是昨夜巡山时被毒蛇咬伤的伤口,虽已敷了草药,红肿却漫到了脚踝。
二、陶城夜话
月上中天时,放勋才回到陶城。夯土筑成的城郭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城门值守的族人要起身行礼,被他按住肩膀:守好门户就行,不必多礼。
粮仓外的空地上,十几个孩童正围着篝火听巫祝讲创世神话。见放勋回来,最小的那个孩子举着半块粟米饼跑过来:陶君,这是阿母烤的,给你留的。
方勋接过饼时,指尖触到孩子冻裂的手掌。他想起白日在历山见到的情景——夸父氏的孩子都光着脚,脚掌裂得像干涸的河床。转身进粮仓时,守仓的老仆拦住他:陶君,那是预留的种子粮,不能再分了。
打开。放勋指着最靠里的粮囤,取三成出来,连夜舂成米,再叫织女们把库房里的麻布都取出来。他望向窗外陶城唯一的陶窑,让窑工们停烧礼器,改烧陶瓮,要能装下十石水的那种。
老仆急得跺脚:再有一月就要下种,这点种子本就紧张!放勋按住他的手,掌心的老茧硌得对方一怔——那是常年握耒耜磨出的厚茧,比任何解释都更有分量。
三更时分,陶城的街巷里响起石碾转动的吱呀声。放勋坐在织女们中间,学着纺麻线。他的手指不如女子灵活,线轴总缠到一起,惹得姑娘们偷笑。笑什么?他举着缠成疙瘩的麻线,去年在漳水畔,我织的渔网还捕到过三尺长的大鱼呢。
说笑间,麻布渐渐堆成小山。放勋忽然想起什么,起身往城外走。城门外的窝棚里住着从洪灾地区迁来的流民,三十多人挤在不足十丈的地方,夜里常能听见咳嗽声。
陶君?一个老婆婆披着破毡子出来,她的孙子前几日染了风寒,一直高热不退。放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从怀里掏出个陶罐——里面是他用三天时间熬成的汤药,药渣沉淀在罐底,像层褐色的泥。
这是历山深处采的柴胡,他把陶罐递给老婆婆,熬的时候放些姜片,一日三次。又将刚织好的麻布裹在孩子身上,明日让族人来修窝棚,再垒个灶台,能烧热水。
回到议事厅时,晨光已爬上案几。案上摊着用朱砂画的地图,标记着各部落的耕地、水源和粮仓。放勋拿起骨针,在历山的位置扎了个小孔,旁边写着春分,共耕。
三、春耕大典
春分那日,历山脚下挤满了人。共工氏、夸父氏和陶唐氏的族人共三百余人,排着长队往地里运送种子。放勋站在田埂上,看着句龙和信并肩扛着一根木犁,犁铧切开湿润的泥土,翻出深褐色的浪。
陶君,该祭祀了。巫祝捧着祭品过来,里面有整只的羔羊和新酿的米酒。放勋却摇了摇头,指着人群里的孩子们:把羔羊分给病弱的人,米酒给耕牛喝——它们今日要拉一整天犁。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虞朝的故事请大家收藏:(m.qbxsw.com)虞朝的故事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