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天爵声
在晨曦微露之际,放勋已然伫立在历山之巅。彼时,轻柔的晨雾如梦幻般漫过层层叠叠的梯田。新插的秧苗在这朦胧的雾霭里若隐若现,恰似无数支翠绿的箭簇,齐刷刷地刺向澄澈的天空,仿佛在向天地宣示着生命的蓬勃力量。方勋腰间佩戴的玉璜,随着他沉稳的脚步发出清脆的轻响。这玉璜,乃是父亲帝喾传予他的珍贵之物,玉质温润细腻,触手生温,然而,每当摩挲这玉璜,放勋总会不由自主地联想起朝堂上那些冰冷坚硬的青铜鼎,它们象征着权力,却也透着一股森严的冷峻。
“陛下,该回宫了。”内侍的声音裹挟着山间的水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怯意。昨日的朝会上,气氛紧张得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四岳围绕着是否要给共工氏加封地的议题争论不休,那些装饰着璀璨宝石的朝笏用力敲击在地上,发出的声响比惊雷还要刺耳,仿佛要将朝堂的宁静彻底击碎。
方勋并未回头,他的手指轻轻抚过一株稻穗。饱满的籽粒轻轻蹭着他的掌心,那种触感,恰似无数细小而闪烁的星辰,在他的手中留下一抹生命的悸动。“你瞧这稻子,”他忽然开口,声音被山风扯得有些零散,却依旧清晰可闻,“无论出自谁手种植,只要它的根能够深深地扎入泥土,就必定会结出丰硕的穗子。”
内侍微微一愣,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他追随方勋已有二十载,深知这位帝王总是爱用庄稼人的话语来阐述那些深刻的道理。犹记得去年遭遇大旱,烈日无情地炙烤着大地,放勋毅然决然地跪在桑林之中祈雨,整整三天三夜,他不吃不喝,以赤诚之心向天地祈求甘霖。最终,是一位质朴的拾柴老汉,心怀悲悯地将自己仅有的糙米饭分给了放勋,那一份在困境中的善意,宛如黑暗中的一丝曙光。
“去把那户人家唤来。”放勋手指指向梯田尽头的那间茅屋,袅袅炊烟正从茅草顶的破洞里袅袅钻出,宛如一条细长的白蛇,在晨雾中蜿蜒升腾。
茅屋的门是用坚实的枣木制成,岁月在上面留下了斑驳的痕迹,门上刻着歪歪扭扭的符号,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开门的是个年轻男子,他的裤脚高高卷到膝盖,小腿上沾满了湿润的泥土,手中还紧紧攥着一把青铜镰刀。当他的目光触及放勋身上那身庄重的玄端礼服时,神色瞬间变得慌乱,急忙将镰刀藏到身后,手心在衣襟上反复地蹭着,试图抹去手上的泥污。
“草民……草民弃,见过陛下。”他的声音微微发颤,然而膝盖却并未弯曲,带着一种质朴的倔强。
放勋的目光注意到他脚边的竹筐,里面装满了饱满的谷穗,看上去比别处的都要沉甸。“这些皆是你亲手所种?”
弃用力地点点头,眼中瞬间亮起兴奋的光芒。“陛下您仔细瞧瞧,这穗子可比寻常的多结二十粒呢。而且,即便在石头缝里尝试种植,它们照样能够茁壮成长。”说着,他蹲下身子,用手指在泥地上认真地画着,仿佛在绘制一幅宏伟的农事蓝图,“把土细细翻上三遍,埋深约三寸,再施上草木灰……”
放勋也随之蹲下,专注地聆听其讲述如何精心选种、怎样适时追肥,听他如数家珍般说起哪个山坡的谷子更能抵御倒伏,哪片洼地的麦子不惧水涝。不知不觉,日头已然爬到头顶,炽热的阳光洒在大地上。弃的母亲端来一碗粟米粥,碗沿虽有个豁口,可粥里却飘散着新米的淡淡清香,那是土地给予的馈赠。
“陛下,这孩子自幼便痴迷于与庄稼打交道。”妇人一边搓着手,脸上的皱纹里还沾着劳作的泥渍,一边说道,“前几年闹饥荒的时候,唯有他刨的野菜能吃,种的谷子……”
放勋轻轻打断她,缓缓从怀里掏出一块龟甲。“历山的农官年事已高,”他将龟甲递到弃的手中,龟甲边缘清晰地刻着“农正”二字,在阳光下闪烁着神秘的光泽,“从今日起,这块土地,便交由你管理。”
弃双手捧着龟甲,激动得手不由自主地剧烈哆嗦。旁边的内侍见状,急得不停地使眼色。要知道,农正一职,向来都是由贵族子弟担任,哪有让山野村夫担当此任的道理?这简直是打破了自古以来的规矩。
方勋却坦然地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弃的肩膀,目光中透着信任与期许。“你需牢记,”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弃手上那厚厚的老茧,那是辛勤劳作的印记,“爵位并非仅仅是戴在头上用以彰显身份的玉冠,它更像是深埋在土里的根,唯有深深扎根于土地,方能汲取力量,茁壮成长。”
当放勋回到平阳城时,朝堂之上已然炸开了锅,宛如沸腾的开水。四岳之首的驩兜愤怒地将朝笏狠狠摔在地上,玉石碰撞发出的尖锐声响,惊飞了梁上栖息的燕子,也震得众人耳膜生疼。“陛下!岂不过是一介布衣,甚至连姓氏都没有,怎能位列大夫之位?这简直是乱了祖宗的规矩!”驩兜满脸涨得通红,情绪激动得难以自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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