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营的大营,扎在长安城南十余里外的一处缓坡上。与其说是大营,不如说是一片临时圈起的杂乱营地。木栅栏歪歪斜斜,帐篷新旧不一,空气中混杂着汗味、牲口粪便和劣质酒浆的气味。兵士们三五成群,大多面带菜色,眼神里既有乱世求存的麻木,也有一丝未被完全磨灭的凶悍。
李逸被安置在了辎重营。名义上是“安置”,实则是某种程度的闲置与监视。一个来历不明、身手不凡却又与副统领赵疤子结了死仇的少年,在等级分明、派系林立的起义军内部,处境极为微妙。
带领他来此的韩青校尉,在入营后便似乎被什么急务缠身,只匆匆交代了辎重营的管事一句“好生看顾”,便带着亲兵离开了。那65%的忠诚度评估,像一根无形的刺,始终扎在李逸的心头。
辎重营的活计繁重而枯燥。从清晨到日暮,便是无尽的搬运粮草、清点器械、喂养牲口。同营的多是些老弱或不得志的兵卒,看向李逸这个“空降”下来的年轻人时,目光复杂,既有好奇,也带着疏离和隐隐的排斥。没人敢轻易接近他,毕竟,赵疤子“震雷营”的人已经放话出来,绝不会让这小子好过。
李逸沉默地干着活,将所有的情绪都压抑在心底。他仔细观察着营地的布局、人员的往来、各营之间的微妙关系。脑海中,系统面板偶尔浮现,能量值在缓慢恢复,但依旧只有32%。【疾风步(初级)】的解锁选项始终亮着,但他按捺住了冲动,15%的能量消耗不是小数目,必须用在刀刃上。
他需要信息,需要了解这个“长风营”的真正面目,需要知道韩青的意图,更需要找到在这个漩涡中立足并变强的方法。母亲的仇,像一团暗火,在他胸腔里静静燃烧。
夜幕降临,营地篝火点点,巡夜士兵的脚步声和远处隐约的刁斗声更添几分肃杀。李逸被安排了一次后半夜的巡哨,范围包括营地边缘的粮草囤积区。这或许是个机会。
子时将近,营地大部分区域都已沉寂。夜风带着凉意,吹得火把忽明忽暗。李逸手持一杆制式的铁戟——那截染血的断矛被他小心藏了起来——沿着指定的路线巡逻。他的感官在系统强化下远超常人,刻意放轻的脚步几乎融入了风声。
就在接近一座大型粮仓的阴影时,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压低的交谈声。不是巡哨队伍整齐的脚步声,而是鬼鬼祟祟的窃窃私语。
他立刻隐身在粮堆的阴影里,屏住呼吸。
“……确认了,那小子后半夜巡到这里。”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
“哼,韩青把他扔到这辎重营,还以为能护住他?疤哥说了,今夜必须做了他,以绝后患!”另一个声音带着狠毒。
“放心,子时一到,东南角先起火,吸引注意力。西北角安排了人接应,等乱起来,我们就……”声音更低了下去,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就在这粮仓后面结果了他,扔进火里,死无对证!”
李逸的心猛地一沉,随即被一股冰冷的杀意取代。果然是赵疤子的人!他们竟敢在营内动手!韩青知道吗?他是默许,还是也被蒙在鼓里?这长风营,果然是个龙潭虎穴!
他握紧了冰冷的铁戟,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体内那股力量开始悄然流动。对方有备而来,至少有两人在此埋伏,东南角有纵火点,西北角有接应。硬拼绝非上策,但若退缩,对方必定还有后招。
必须先发制人! 李逸眼神一厉,计算着距离和出手的角度。就在他肌肉绷紧,即将如猎豹般扑出的刹那——
忽然,一缕极清淡的、若有似无的幽香,随风飘入他的鼻尖。不是营地常见的汗臭或烟火气,而是一种……冷冽的,像是雪后梅枝的清香。
紧接着,他身后极近处,响起一声几不可闻的环佩轻叩之声,清脆,却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李逸浑身汗毛瞬间倒竖!有人到了他身后如此之近的距离,他竟毫无察觉!
他猛地转身,铁戟横在胸前,动作快如闪电。
月光如水,洒落在粮仓旁一小片空地上。只见一个身着素白襦裙的女子,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立于那里。夜风吹拂着她的裙裾和如墨青丝,面容在月色下有些模糊,唯有一双眸子,亮得惊人,正平静地看着他,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将军且慢。”女子的声音清冷,如同山涧幽泉,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李逸心中警铃大作,紧握铁戟,没有开口。这女子出现得太过诡异,是敌是友?
女子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戒备,她微微俯身,伸出纤长食指,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快速划动起来。月光照映下,三条清晰的线路和几个标记瞬间呈现。
“东南角伏兵二十,由赵疤子心腹率领,纵火为号。”她的指尖点向第一条线。
“西北角暗哨五处,皆带弓弩,专为截杀突围之人。”指尖移向第二条线。
“将军若按原路退回,或向前硬闯,皆入死局。”她抬起头,目光再次迎上李逸警惕的双眼,唇角微扬,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看透世情的淡然笑意,“想破此局,不如……走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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