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的炊烟和食物香气飘了过来。他摸了摸储物袋，里面有足够的金币。他需要吃点什么，热乎的、正常的食物。
他朝着人声和香气传来的方向走去，很快找到了一家看起来干净朴素的街边小饭店。木质的招牌上写着“老杰克餐坊”，玻璃窗上蒙着一层水汽，里面隐约可见几桌客人。
站在门口，泽菲尔却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一种熟悉的胆怯和犹豫悄然浮现。在赫里福德的十几年，他从未被允许与家族成员一同用餐，更别提在公共场合吃饭。每一次取餐都像是做贼，每一次进食都躲在阴暗的角落。公开地、像正常人一样坐在餐馆里点餐吃饭……这对他而言，是一种陌生的、甚至带有几分恐惧的体验。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
“泽菲尔·革律翁。”他在心里默念自己的新名字。“你已经离开了。你自由了。没人认识你，没人会嘲笑你，没人会因为你‘不配’而把你赶出去。”
勇气一点点凝聚。他推开了饭店的门。
一股温暖、混杂着食物香气和淡淡啤酒味的热浪迎面扑来。不大的店里坐着四五桌客人，有低声交谈的商人，有疲惫的旅人，也有本地的居民。没有人特别注意他这个陌生的少年。
一位围着围裙、面容和蔼的老板娘迎上来：“一位吗？这边请。”
泽菲尔有些僵硬地点点头，跟着她来到一个靠墙的角落位置坐下。老板娘递给他一张简单的木质菜单。
看着上面写着的“炖肉套餐”、“烤鱼套餐”、“牛肉饭套餐”等字眼，泽菲尔的心跳又开始加快。不是害怕，而是一种……选择困难。他从未有过选择吃什么的权利。
最终，他指了指“牛肉饭套餐”，声音略微有些干涩：“这个，谢谢。”
“好的，稍等一会儿就好。”老板娘笑着收起菜单，转身离开。
泽菲尔坐在那里，双手放在膝盖上，身体微微紧绷。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人们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吃饭、聊天、发呆。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有些油腻的桌面上，反射出温暖的光斑。这一切……平常得让他想哭。
原来，普通人就是这样生活的。原来，坐在阳光下吃一顿饭，是如此简单而又幸福的事情。
很快，一大盘热气腾腾的牛肉饭送到了他面前。浓油赤酱的炖牛肉铺在晶莹的白米饭上，旁边还有一小份腌菜和一碗清汤。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泽菲尔拿起勺子，手因为激动而有些微微颤抖。他舀起一勺浸满肉汁的米饭和一块软烂的牛肉，小心地送入口中。
瞬间，浓郁咸香的滋味在味蕾上炸开！牛肉炖得极其入味，几乎入口即化，米饭吸收了肉汁的精华，温暖的感觉从口腔一路蔓延到胃里，驱散了所有的寒意和空虚。
太好吃了……
他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食物。在赫里福德，他吃的永远是冷掉的、仆人剩下的、或是毫无味道的所谓“惩戒餐”。这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这是**自由的滋味**，是**正常人的滋味**。
他埋下头，近乎虔诚地、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吃得又快又急，仿佛要将过去十几年缺失的温暖一并吃回来。眼眶不由自主地发热，他强行忍住，只是更专注地对付着眼前的食物。
就在他快要吃完的时候，隔壁桌两个穿着像是行商的人的谈话声，隐约飘进了他的耳朵。
“……听说了吗？就‘幽光林渊’那个挺有名的赫里福德家族，出大事了！”一个声音略带神秘地说。
“赫里福德？那个老牌魔法世家？怎么了？”另一人好奇地问。
“他们家那个最小的儿子，听说被正式从族谱上划掉了！彻底驱逐了！”
“哦？有这种事？为什么？我记得他家老大不是被吹成什么‘天选之子’吗？”
“嗨！别提了。据说是老家主——就是那个据说很厉害的奥利安大人——走了，遗嘱里啥都没给那个小孙子留。现在当家的老二夫妇和大儿子大女儿，直接就翻脸不认人了，非说那小儿子是什么‘厄运之子’，会祸害家族，就给赶出去了！啧啧，真是狠心啊……”
“厄运之子？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个？就算是真的神谕，那天选还是厄运，不都是自家孩子吗？这么对待一个孩子，也太……唉，可怜呐。”第二个声音充满了同情和不解，“也不知道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一个人被赶出去，无依无靠的，怎么活？”
“谁说不是呢！那么大的家族，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要我说，是不是‘厄运’还两说呢，说不定就是找个由头……”
泽菲尔拿着勺子的手顿住了。
他慢慢地、慢慢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原本美味的感觉似乎变得有些苦涩。
消息……传得这么快吗？连这远离“幽光林渊”的小镇行商都在议论了。
赫里福德家族果然迫不及待地给他泼尽了脏水，坐实了他“厄运之子”的名头，仿佛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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