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书房里那场关于“老顽固”王总监的“普通”抱怨，如同投入湖心的小石子，在傅雨霏心中漾开几圈涟漪后，便渐渐沉底。她并未真的期待叶尘能做什么，权当是夫妻间一次调节气氛的闲谈，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几套备用的行政方案，若那王总监依旧冥顽不灵，她便不得不动用一些总裁的“非常规”手段来推动流程了。
然而，事情的转机来得如此突兀，又带着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巧合”。
次日下午，傅雨霏正在总裁办公室里听取项目组关于另一个并购案的汇报，内线电话响起，是秘书略显诧异的声音：“傅总，财务部王总监想就‘晨曦计划’的项目流程，当面向您汇报一下进展。”
傅雨霏眉梢微挑。“晨曦计划”正是她昨晚“抱怨”的那个被卡住的项目。王总监主动前来？这可不寻常。她不动声色地让秘书请他进来。
王总监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衣着严谨的模样，但细看之下，眼神中少了几分往日那种审视与固执，多了些许……难以言喻的缓和，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恭敬？他将一份文件双手递到傅雨霏面前。
“傅总，‘晨曦计划’的财务流程已经全部审核完毕，符合公司规定。这是签字确认的最终版预算和流程表。”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比往常快了一点，透着一股急于完成任务的意味。
傅雨霏接过文件，快速浏览。正是那份之前被挑出无数“毛刺”的预算，此刻上面已经签上了王总监龙飞凤舞的名字，以及财务部的鲜红印章。所有之前被质疑的细节，此刻都安然无恙地躺在那里，仿佛之前的百般刁难从未发生过。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着王总监：“王总监效率很高。我记得昨天，关于第三项差旅费的标准依据，似乎还有些疑问？”
王总监面色微微一僵，随即迅速恢复常态，语气甚至带上了点自责：“是属下之前考虑不周，过于拘泥细节了。经过再次核实，该项目组的预算编制严谨，数据支撑充分，完全符合项目需求和市场标准。后续流程，我们财务部一定会全力配合，确保项目顺利推进。”
这番表态，与他前几日鸡蛋里挑骨头的作风判若两人。傅雨霏心中疑窦丛生，面上却只是淡淡点头：“那就好，辛苦王总监了。”
王总监似乎松了口气，又客套了两句，便匆匆告辞离开，那背影竟有几分逃离的意味。
傅雨霏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敲击着那份已然畅通无阻的文件。事出反常必有妖。她绝不相信是王总监一夜之间幡然醒悟，认识到了自己的“刻板”。这背后，定然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首先排除了自己这边施加压力的可能。那么……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叶尘。
昨晚，她只是以“普通职员”的身份抱怨，并未提及任何具体人名和项目名称，叶尘不可能精准定位到王总监。但……如果是另一种“巧合”呢？
她立刻拿起手机，拨通了叶尘的电话。电话很快被接起，那边背景安静，似乎他正在休息。
“忙完了？”叶尘温和的声音传来。
“嗯，”傅雨霏应了一声，故作随意地问道，“你今天上午是不是出诊了？”
“是，”叶尘回答，语气自然，“一位老妇人，心脾两虚，肝气郁结之症比较明显，住在城西的干部疗养院那边。”
城西干部疗养院……傅雨霏心中一动，她隐约记得人事档案里提到过，王总监的母亲似乎就住在那边。
“治疗还顺利吗？”她继续引导着话题。
“还好。老人家心思重，忧思过度，影响了心神。除了针灸汤药，也需要家人多陪伴开解。”叶尘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用一种闲聊的口吻补充道，“说起来也巧，今天去出诊，病人的儿子正好回来探望，看上去是个挺严肃的中年人，好像在什么大公司做财务管理工作，压力不小的样子。我给他母亲诊脉时，顺便提了一句，说长期精神压力过大，家庭氛围紧张，不利于老人康复，做子女的在工作上有时也需懂得变通，张弛有度，既是善待自己，也是孝敬父母。”
叶尘的话语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医生对病人家属一次寻常的健康建议。但听在傅雨霏耳中，却如同惊雷炸响！
一切都对上了！时间、地点、人物身份、职业特征……还有那看似无意，实则精准点拨的“需懂得变通”！
她几乎能想象出那个场景：叶尘一身清隽，气质卓然，在为王总监母亲施针用药后，以医者仁心的姿态，轻描淡写地说出那几句关乎老人健康、又直指对方工作状态的话语。在那样的语境下，这番话的份量，远比任何来自上级的训斥或同僚的抱怨都要沉重得多。王总监或许不懂医术，但他绝对能听懂这番话里的关切（或者说警示）——母亲的康复，与他自身的心态和处事方式息息相关。
为了母亲的健康，他那个“顽固”的坚持，似乎瞬间就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打通一个项目的流程，与让母亲早日康复相比，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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