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的夜色裹着深秋的凉意,沉沉压在鳞次栉比的居民楼上。陈谨把车停进小区地下车库时,仪表盘显示已是晚上十一点。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推开车门,一股混杂着潮湿泥土和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上周小区刚消过毒,据说是为了预防流感,可他总觉得,这味道里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压抑。
电梯在十八楼停下,门刚打开,就看见家门口的感应灯亮着暖黄的光。苏晴抱着刚叠好的睡衣站在玄关,头发随意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眼角的细纹在灯光下格外明显。“回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念念醒了三次,都问爸爸怎么还不回来。”
陈谨换鞋的动作顿了顿,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手头有个案子没忙完,让你们娘俩等急了。”他接过苏晴递来的拖鞋,目光扫过客厅——茶几上放着半碗没吃完的粥,旁边是念念画的画,纸上歪歪扭扭地画着三个小人,旁边写着“爸爸、妈妈、念念”。
“饭在保温箱里,我去热一下。”苏晴转身要进厨房,却被陈谨拉住了手。他的手心冰凉,还带着外面的寒气,苏晴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怎么这么凉?又没穿外套?”
“忘了。”陈谨笑了笑,顺势坐在沙发上,疲惫地靠在椅背上。今天一整天,他都在和林晓梳理马涛的银行流水,下午又去城中村排查王建国的踪迹,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此刻放松下来,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疼。
苏晴端来一杯温水,坐在他身边,沉默了半晌才开口:“是不是在查远盛的事?”
陈谨握着水杯的手猛地一紧,抬头看向妻子:“你怎么知道?”
“前几天我去买菜,碰到小区的张阿姨。”苏晴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神里满是担忧,“她跟我说,上个月她儿子因为远盛工地半夜施工太吵,打了投诉,结果第二天家里就断水了。物业来看了,说管道没问题;自来水公司来了,查了半天也说没故障。折腾了三天,张阿姨实在没办法,去工地给项目经理赔了笑脸,说再也不投诉了,当天下午水就来了。”
陈谨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他知道高明远嚣张,却没想到对方能嚣张到这种地步——连普通市民的正常诉求都敢用这种阴损手段打压。“还有这种事?张阿姨没报警吗?”
“报警有什么用?”苏晴苦笑一声,“警察来了也只能调解,说没有证据证明是远盛做的。张阿姨说,小区里还有户人家,男主人是环保局的,去年想查远盛的排污,结果没几天就被调去了偏远的县城轮岗,到现在都没回来。陈谨,这伙人太可怕了,你别查了行不行?”
“不行。”陈谨的语气很坚定,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晴晴,你还记得去年我们带念念去郊区玩,那条河里的水都是黑的吗?下游的村子里,已经有三个孩子因为喝了污染的水患上了白血病。如果我不查,还会有更多的孩子遭殃,说不定哪天就轮到念念的朋友,甚至……”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苏晴捂住了嘴。“别说了!”她的眼睛红了,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我知道你是为了大家好,可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你忘了上个月你去医院看李哲,回来的路上被人跟踪?还有上上周,你胸口被打了一拳,疼得连饭都吃不下,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就怕你出去了就再也回不来!”
陈谨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他伸手抱住妻子,感受着她身体的颤抖,愧疚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这些年,他忙于工作,家里的事全靠苏晴一个人扛——念念上幼儿园要送,老人看病要陪,家里的柴米油盐要操心,可他从未听过她一句抱怨。现在,她只是想让他平安,这个要求过分吗?
“对不起。”他轻轻拍着苏晴的背,声音沙哑,“让你担心了。但我是纪委干部,拿着国家的俸禄,顶着老百姓的信任,不能遇到危险就退缩。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不会让自己出事。林晓跟我一起查,周明也会帮忙,张主任也在背后支持我们,我们不是孤军奋战。”
“可他们有后台啊!”苏晴抬起头,泪眼婆娑,“张阿姨说,高明远和市里的领导称兄道弟,连副市长都要给他面子。你一个人怎么跟他们斗?就算你把他们查出来了,说不定最后倒霉的还是你自己!我们换个工作好不好?去学校当老师,或者去事业单位做后勤,哪怕工资少点,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我就满足了。”
陈谨沉默了。他知道妻子说的是实话,在这个盘根错节的关系网里,他就像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巨浪掀翻。可他忘不了李哲母亲那双布满皱纹的手,忘不了王建国被拖上车时绝望的呼喊,更忘不了那些白血病孩子苍白的小脸。他不能退,也退不起。
“晴晴,再给我一点时间。”他擦去妻子脸上的眼泪,眼神坚定,“就这一个案子,等把高明远一伙绳之以法,我就申请调岗,去做档案整理,再也不碰办案的事了。到时候,我每天送念念上学,接她放学,周末带你们去郊游,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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