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阳光斜斜地穿过铁匠铺敞开的木门,在夯实的泥地上投下一片明亮的光斑。韩烨蹲在磨刀石前,专注地给一把镰刀开刃,细密的汗珠顺着他的太阳穴滑落,在下颌处汇成一道闪亮的痕迹。铁器与磨石摩擦的声在安静的铺子里格外清晰,混合着后院传来锻炉里炭火燃烧的轻响。
门口突然投下一片阴影,邻村的李大叔背着半袋小米大步跨进门槛。老槐木门槛发出一声响,惊得韩烨手上一抖,锉刀差点划伤指节。
吴铁匠在吗?李大叔的嗓门像铜锣般洪亮,震得挂在墙上的铁器叮当作响。他把小米袋子往墙角一放,激起一片细小的尘埃,我要订十把铁锹,家里那几亩水田该翻土了,急需用。
韩烨下意识站起身,用围裙擦着手上的铁屑。他注意到李大叔的裤脚沾着新鲜的泥点,布鞋边缘磨损得厉害,显然是刚从田里赶过来。三月的春风带着些许凉意从门外灌进来,吹散了铁匠铺里常年不散的炭火味。
吴铁匠从里屋走出来,粗粝的手指上还沾着黑灰。他眯着眼睛打量李大叔,眼角堆积的皱纹里藏着常年被火星灼烧的细小疤痕。十把?老铁匠声音低沉,春耕时节,订单堆得能压死人,有点赶。
价钱好说!李大叔搓着粗糙的手掌,掌心厚厚的茧子摩擦出沙沙声。他忽然转头看向韩烨,眼里带着点试探,我听说你这徒弟手艺不错,要不……就让他试试?
韩烨的心猛地一跳,手里的锉刀差点掉在地上。他感觉喉咙发紧,像是被人塞了一团棉花。过去三年里,他最多只做过锄头、镰刀这样的小件,还从未独立接过这么大的订单。
吴铁匠的目光像两把钝刀,在韩烨脸上刮过。老铁匠沉默了片刻,突然了一声:行,就让他来做,我在旁边看着。
这句话像一瓢冷水浇在烧红的铁块上,激起韩烨心头一片蒸腾的雾气。他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围裙边缘,布料上沾着的铁屑扎进掌心,细微的刺痛让他回过神来。
李叔,您坐下说。韩烨搬来一张三条腿的板凳——第四条腿是他上个月刚用铁皮包好的。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沉稳,铁锹要多长的柄?刃口要多宽?是更侧重翻土的力度,还是更方便携带?
李大叔惊讶地挑了挑眉毛,显然没料到这小徒弟问得如此细致。他摸着下巴上的胡茬想了想:家里有老人,铁锹不能太重,刃口要锋利些,翻硬土时能省点劲。柄嘛,就按常用的三尺二寸。
韩烨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用炭笔认真地记下这些要求。纸页已经泛黄卷边,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各种铁器的尺寸和特性。这是他偷偷记录的铁匠经,每个字都浸着汗水。
选料时,韩烨的手指在铁料堆里来回拨弄,像大夫诊脉般谨慎。最终他挑了些质地均匀的熟铁,既保证硬度,又不会太沉。这些铁料是吴铁匠年前从县城运回来的,一直舍不得用。
师父,我用东边那堆熟铁行吗?韩烨转头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吴铁匠正坐在角落的小板凳上抽旱烟,闻言只是抬了抬眼皮,烟雾中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显得模糊不清:料子是你的了?问什么问。
韩烨抿了抿嘴,知道这是默许的意思。他轻手轻脚地搬出铁料,生怕弄出太大动静惹师父不快。烧火时,他特意控制着火候,熟铁烧到暗红色就捞出来——这是师父教他的诀窍,这样锻打时更容易塑形,也不会因为太脆而开裂。
铁砧前,韩烨挽起袖子,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三年来的捶打磨砺,让这个十八岁少年的手臂比同龄人粗壮许多。他拿起铁钳,夹着烧红的铁料放在铁砧上,铁锤落下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像一首古老的歌谣。
吴铁匠的旱烟在昏暗的角落里明明灭灭,偶尔传来一声轻咳。韩烨能感觉到师父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手上,这让他后背绷得笔直,每一锤都格外用心。
第一天傍晚,韩烨已经打出了三把铁锹的雏形。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上的油纸,在铁砧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汗水顺着他的脊背往下淌,在粗布衣服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师父,您看这个弧度行吗?韩烨举起一把半成品的铁锹,声音里带着期待。
吴铁匠慢悠悠地走过来,粗糙的手指在铁锹边缘摩挲了几下,突然了一声:刃口太薄,用不了三天就得卷边。说完转身就走,留下韩烨呆立在原地,手里的铁锹突然变得无比沉重。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透,韩烨就悄悄爬了起来。他轻手轻脚地生起火炉,把那三把铁锹重新回炉。这次他记住了师父的批评,把刃口留得厚实些,但又不失锋利。他一边锻打一边想起师父常说的一句话:好铁匠的活儿,得经得起庄稼汉的糟践。
中午时分,意外发生了。韩烨太过专注,没注意到一块铁料在炉子里烧得过了火候。当他夹出来时,铁块已经呈现出危险的橙红色。锻打时,边缘处突然卷曲起来,像一片被烤焦的树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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