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花苑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不同往日的躁动。并非花木有了什么变化，而是来自皇城方向的喧嚣，如同无形的潮汐，一波波涌来，浸透了这座位于大理城一隅的宁静院落。
锣鼓声、丝竹声、人群的欢呼喝彩声，即便隔着数条街巷，依旧清晰可闻。整个大理城仿佛都沉浸在一种近乎沸腾的喜悦之中。皇城之内，更是张灯结彩，喜气盈天——镇南王世子段誉，今日同时迎娶王语嫣、木婉清、钟灵三位佳人。
对大理国的臣民而言，这是普天同庆的盛事。街头巷尾，人人脸上都带着与有荣焉的笑容，谈论着世子的风流倜傥与三位新娘的绝代风华。就连茶花苑的仆役们，做事时也忍不住交头接耳，言语间充满了对皇家婚礼的向往与好奇。
“听说那王姑娘，美得跟天仙下凡似的！”
“木姑娘英气勃勃，钟灵姑娘娇俏可爱，世子爷真是好福气！”
“可不是嘛，举国同庆啊！要是能去皇城外面瞧一眼热闹就好了……”
唯有李长生，依旧穿着那身半旧的粗布衣裳，手持花剪，在一株“十八学士”前细细修剪着多余的枝叶。他的动作不疾不徐，精准而稳定，仿佛周遭那震天的喧闹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苑主段明理今日也被邀入皇城观礼，苑内事务暂由老管家打理。老管家兴奋地指挥着几个年轻仆役，将早已准备好的几十盆极品茶花装上马车，这些是茶花苑进献皇城，用以妆点婚宴场所的。
“李四！手脚麻利点，把那几盆‘朱砂紫袍’再擦拭一遍，可不能有一点灰尘！”老管家扬声喊道，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尖锐。
李长生放下花剪，依言走到那几盆颜色深紫、形态高贵的茶花前，拿起一块干净的软布，蘸了些清水，开始默默擦拭肥厚油亮的叶片。他的神情专注，眼神平静无波，仿佛手中擦拭的不是价值千金的珍品，而是路边的寻常野草。
一个相熟的小厮凑过来，一边帮忙搬动花盆，一边压低声音对李长生道：“李四哥，你听这动静，多热闹啊！世子大婚，咱们大理几十年没遇过这样的大喜事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不高兴吗？”
李长生抬起头，看了小厮一眼，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近乎敷衍的弧度：“自然是高兴的。”语气平铺直叙，听不出多少喜悦，倒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小厮撇撇嘴，觉得这李四哥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过沉闷，如同那潭死水，再大的石头砸下去，也激不起多少浪花。他摇摇头，又兴高采烈地去忙活了。
李长生垂下眼睑，继续擦拭叶片。高兴？他心中并无多少波澜。这盛大婚礼，于他而言，不过是早已知晓的历史节点，是《天龙八部》故事线的一个必然结局。段誉、王语嫣、木婉清、钟灵……这些名字在他心中勾勒出的，是一段段属于别人的、跌宕起伏的传奇。而他，只是一个意外的闯入者，一个默默无闻的记录者。
“系统。”他在心中默念。
眼前浮现出只有他能看到的半透明字样：“心境平稳，未受外界欢庆氛围显着影响。符合‘躺平’心境，内力微幅增长。”
感受着丹田内那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热流，李长生内心毫无喜悦，反而升起一丝荒谬感。在这举国狂欢的时刻，他因为“不为所动”而获得了奖励。这份超然，究竟是“躺平”的道，还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疏离？
他想起那夜鸠摩智带来的压迫，想起自己如同石头般隐匿气息，躲过那绝世高手的感知。那才是他生存的根本。眼前的繁华，耳边的喧嚣，不过是镜花水月。他追求的，是长生久视，是超脱于此界束缚。区区一场人间帝王的婚礼，又怎能扰动他的心神？
将最后一盆“朱砂紫袍”擦拭得光可鉴人，李长生退到一旁，看着老管家亲自督促着马车，载着那些娇艳的花朵，驶向皇城的方向。苑内的大部分仆役都挤到门口张望，希望能远远瞥见一丝皇城的盛况。
李长生却没有去凑这个热闹。他转身回到花圃，拿起水瓢，开始为那些未被选中的普通茶花浇水。水珠洒在翠绿的叶片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上，在午后的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和茶花特有的清雅香气，暂时压过了远处传来的喧嚣。
他仔细检查着每一株花木的生长情况，记录下它们的细微变化。哪一株生了蚜虫，需要调配些草药汁液来驱赶；哪一株光照不足，需要移栽到更向阳的位置……这些琐碎的事务，构成了他此刻生活的全部。
“段誉此时，想必正身着大红喜服，接受百官朝贺，与三位佳人行礼吧？”一个念头不经意间闪过脑海，“无量山下的那个书呆子，终究还是回到了他命中注定的位置。虚竹应该在灵鹫宫，乔峰……唉。”他轻轻叹了口气，将那关于塞外牛羊空许约的悲怆记忆压下。
这些人的故事轰轰烈烈，爱恨情仇，惊天动地。而他的故事，只想如同这茶花苑中的草木，在无人关注的角落里，安静地生长，默默地积累，直到某一天，能够挣脱这方天地的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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