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生将寒隼安置在主控室外的安全角落，对方的呼吸仍不稳定，肩部伤口因阵法余波持续渗血。他没有多留一秒，芯片已贴身收好，而太平间那道虚掩的铁门，在冷气外溢的缝隙中透出异样的静默。这安静不对劲——药人暴动时所有区域都应触发联动警报，唯独这里，连应急灯都没闪烁。
他折返，脚步落在地砖接缝处，刻意避开监控死角边缘的裂缝。右手滑入护腕，抽出一根银针夹在指间，针尾微颤，感应着空气里残存的能量流向。太平间内无风，但金属门框上有细微划痕，像是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反复拖拽过。
推开门，幽绿的应急灯光洒在地面，映出一排编号错乱的停尸柜。三号柜门半开，内壁留下一道干涸的手印，指痕扭曲，不像人类所能留下。齐砚生未靠近，古瞳开启，视野瞬间被异种能量轨迹覆盖——墙角有断续的红色丝线，从地板缝隙延伸至主墙正中的“妙手仁心”牌匾下方。
那块牌匾挂得太高，位置太正，像是一种提示。
他走近，指尖轻触木料背面，古瞳穿透纤维层，捕捉到渗透纸背的墨迹重影。不是印刷，是手写签名，且多层叠加。他取出银针，挑开固定钉，牌匾坠落，发出沉闷撞击声。后方金属暗格弹出，一叠泛黄纸张静静躺在其中。
三十七张堕胎同意书。
每一张签名栏笔迹不同，有潦草、有工整、有颤抖如风中落叶，但古瞳清晰映照出底层残留的墨渍轮廓——全部出自同一人之手。那转折弧度，那顿笔习惯，与裴玉容日常签署文件的笔迹完全吻合。更确切地说，是她刻意伪装前的真实笔迹。这些签名被覆盖、修改、伪造，只为掩盖一个事实：她们从未自愿签字。
齐砚生将文件迅速塞入白大褂内袋，动作未停。他知道这不是终点，而是某个早已设好的入口。
背后传来轮椅滚动的声音，节奏平稳，六次轻响之后便是一次短暂停顿，如同心跳节拍。他转身，右手已握紧青铜药杵，指节压在护腕旧疤上，以痛感压制情绪波动。
屠仲谋坐在门口，毛毯平整盖住下半身，脸上无怒无惊，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惯常的笑意。他的右手搭在轮椅扶手上，六根手指安静并列，最外侧那根略短，指甲修剪得极平。
“你终于来了。”他说，声音不高，却让整个空间的温度仿佛降了一度。
齐砚生没回应。他记得这双手——十年前父亲主刀记录里的助手签名，就是这六指执笔留下的痕迹。也是这双手，在二十年前偷偷调换了青囊门药典中的配伍剂量，导致一名孕妇服药后畸变暴起，当场撕裂两名医者。
屠仲谋抬起右手，六指轻敲停尸柜把手，随即按下遥控器。
柜门自动弹开。
一具双头畸变体赫然呈现。
左侧头颅苍老瘦削，右耳后有一道陈年疤痕，正是齐父年轻时的模样；右侧头颅皮肤紧致，眉眼轮廓与裴玉容如出一辙，嘴角微微上扬，保持着她标志性的三十度微笑。两颗头共用一具躯干，胸腔中央植入晶化灵脉，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纹，内部能量仍在微弱搏动，像是某种远程供能系统尚未切断。
齐砚生瞳孔骤缩，古瞳立刻扫描尸体内部结构——经络断裂处被人工接续，脏器位置错位，脊椎融合段嵌入金属支架。这不是自然形成的畸变体，是拼接、改造、复活后的产物。更关键的是，体内流动的能量带有双重印记：阴寒属裴玉容，燥热属屠仲谋，二者交汇于心室上方，形成稳定共振点。
这不是尸体，是活体容器。
屠仲谋缓缓开口：“你以为青囊门为什么被毁？因为你父亲……亲手杀了不该杀的人。”
话音未落，双头尸猛然睁眼。
左眼浑浊泛白，右眼清明如镜。齐父的嘴唇开始蠕动，发出机械合成音：“砚生……快走……”
声音断续，却字字清晰。
齐砚生站在原地，未退半步。他知道这不是父亲的灵魂归来，而是某种远程操控的拟态装置，通过采集旧日影像与语音样本模拟而成。可即便如此，那声音依旧刺穿了他多年筑起的防线。
他用银针刺入左手食指，尖锐的痛感让意识回归。古瞳再度聚焦，追踪尸体体内能量源头——信号来自东翼地下三层，正是之前药人灵脉的主控节点之一。但这股信号又与药人不同，更加隐蔽，分段跳跃式传输，像是经过多重加密。
“这就是你说的‘检查设备’？”齐砚生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不抖。
屠仲谋轻笑一声，六指缓缓抚过柜沿，“设备？不，这是证据。是你父母当年试图销毁的东西。”他顿了顿，目光直视齐砚生，“你母亲临死前最后一句话，是让我保住你。可她不知道，真正想杀你的，从来不是外面那些暴民。”
齐砚生手指收紧，药杵边缘硌进掌心。
“那你呢？”他问，“你是执行者，还是共谋？”
屠仲谋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抬起右手，六指张开，对着双头尸胸口的晶化灵脉轻轻一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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