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的雪,终于把最后一缕阳光也吞了。李山槐呵出的白气撞在结满冰花的窗纸上,瞬间凝成细小的霜粒,像谁在外面撒了把碎盐。他攥着磨刀石的手已经冻得发僵,粗糙的掌心与青石摩擦,发出沉闷的“沙沙”声,在这被大雪封死的山林里,这声音是仅有的活气。
他是三天前被困在这山神庙旁的守林屋的。原本是追一头瘸腿的黑麂,没承想正午还晴着的天,转眼就刮起了白毛风。雪片像撕碎的孝帛,裹着石子往人脸上砸,能见度不足三步。等他连滚带爬找到这处避风的矮屋时,裤脚已经冻成了硬邦邦的冰壳,一走路就“咔嗒”响,像拖着副脚镣。
屋是老松木搭的,墙缝里塞着干枯的苔藓,早就挡不住风了。李山槐在灶膛里点了堆松针,火苗却总像要断气似的,明明添了最耐烧的青冈木,也只映得四壁昏黄,连墙角堆着的干柴都暖不透。他把猎枪靠在门后,枪管上凝着一层白霜,枪口对着门外,像只警惕的眼睛。
外面的风声越来越怪,时而像女人哭,时而像野兽吼。刚才还听见远处“咔嚓”一声脆响,准是哪棵老树的枝桠被雪压断了,那声音在空山里传得极远,最后坠在雪地里,没了踪影。李山槐摸出怀里的旱烟袋,烟丝早就潮了,凑到火边烘了半天,也只冒出点呛人的青烟。他狠狠吸了一口,辣得肺里发疼,却也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守林屋的门是两扇拼起来的木板,边缘已经朽了,关不严实,留着道指宽的缝。雪沫子顺着缝往里钻,在地面堆起细细的一条白线。李山槐盯着那道线发愣,忽然想起出发前媳妇塞给他的护身符,是用红布包着的狗牙,此刻正贴在胸口,隔着两层粗布,也能感觉到一点微弱的暖意。他下意识地攥了攥,指节捏得发白。
“吱呀——”
一声极轻的响动,不是风声,倒像有人用手指刮了下门板。李山槐猛地抬头,手里的旱烟袋“啪嗒”掉在地上。灶膛里的火苗正好跳了一下,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谁?”他的声音有些发紧,伸手摸向门后的猎枪。枪管冰凉,硌得手心一哆嗦。
外面没有回应,只有风雪呼啸的声音。李山槐屏住呼吸,耳朵贴在冰凉的门板上。雪粒子打在门上,发出密集的“沙沙”声,除此之外,什么都听不见。他心里暗骂自己胆小,许是冻糊涂了,把风吹木板的声音当成了人动。
可就在他要挪开耳朵时,那声音又响了,这次更清晰,是指关节叩门的声音,“笃、笃、笃”,节奏均匀,不慌不忙。
“山里头的猎户?在下是山下王家坳的樵夫,进山砍柴遇上暴雪,迷了路,想借贵地避一避。”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风雪,落在耳朵里有些发闷,像从瓮里传出来的。
李山槐皱了皱眉。这鬼天气,别说砍柴,就是走路都要丢半条命。王家坳他知道,在山脚下,离这儿至少有二十里路,怎么会跑到这荒山野岭来砍柴?他扒着门板上的破洞往外看,雪幕里站着个模糊的人影,个子不高,背有点驼,身上裹着件靛蓝的粗布褂子,头上戴着顶旧毡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这么大的雪,你怎么会跑到这儿来?”他追问了一句,手指依旧扣在猎枪的扳机护圈上。山里的规矩,不明不白的人,绝不能轻易放进屋。
“咳,别提了。”那人咳嗽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沙哑,“本来是在山外围砍些杂木,哪想到雪来得这么急。风一吹,就辨不清方向了,深一脚浅一脚,就走到这儿了。小兄弟,行行好,再冻下去,我这条老命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李山槐犹豫了。他天生心善,看不得人遭罪。而且这守林屋虽小,挤两个人也够。他又往门外看了一眼,这次风雪稍小了些,能看见那人手里攥着把柴刀,刀把上缠的麻绳都磨白了。最显眼的是他肩上的柴捆,不大,却捆得很整齐,枝桠都朝一个方向,透着常年干活的利索劲儿。
“你等等。”他说着,弯腰捡起地上的旱烟袋,塞进怀里,然后双手抵住门板,用力一拉。门轴早就锈了,发出“吱呀”一声惨叫,像是要被扯断似的。
冷风夹着雪沫子瞬间灌了进来,李山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往后退了一步,让那人进来。樵夫低着头,快步跨进门,动作很轻,几乎没发出声音。李山槐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他的脚,心里莫名咯噔一下。
那人穿的是双草鞋,用乌拉草编的,看起来很厚实。奇怪的是,雪下了这么久,他的草鞋上竟没有沾多少雪,连裤管都是干爽的,不像自己,裤脚早就湿透结冰。更让他觉得别扭的是,樵夫走路的时候,脚尖微微踮着,草鞋离着地面总有半指宽的空当,雪沫子在他脚边打着旋,却没半片沾在鞋上。
“多谢小兄弟。”樵夫抬起头,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皮肤是深褐色的,像老树皮,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笑的时候几乎眯成了一条缝。他的鼻子冻得通红,嘴唇却没什么血色,泛着点青灰。“我叫王老五,你叫我老王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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