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浸透了东京的天空。
然而新宿区歌舞伎町一带的某几条街巷,却仿佛一头挣脱了白昼束缚的巨兽,于此刻方才真正苏醒,睁开了它那双由无数炫目霓虹构成的、迷离而饥渴的眼睛。
巨大且造型夸张的灯牌层层叠叠,争奇斗艳,闪烁着赤、青、黄等各种暧昧而刺目的光芒,将狭窄的街道映照得光怪陆离,如同一个永不落幕的廉价狂欢舞台。
空气中混杂着高级香水试图掩盖一切的虚伪尾调、廉价酒精挥发出的微醺与放纵、烟草燃烧后的浑浊、以及某种更深沉的、源于最原始本能——
欲望(よくぼう)与金钱(かね)赤裸交织后发酵出的、甜腻而腐朽的气息。
这里是东京华丽和服下悄然裂开的另一幅面孔,喧嚣而糜烂。
无数或卑微或野心勃勃的故事在变幻莫测的灯影下悄然发生,又大多寂然无声地终结,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
世屉行走其间。
他高大的身影在夜晚依旧拥挤不堪的人潮中依然如同一座移动的灯塔般醒目。
但那身与周围一切浮华躁动都格格不入的、近乎凝滞的沉静气质,却让他像是一块投入滚沸油锅的坚冰。所过之处,周遭的喧嚣与热浪似乎都短暂地降温了几分,产生一种诡异的静默区。
那些训练有素、目光毒辣的揽客者和导览员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可往往在最初的评估后,便会撞上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情绪波动的眼眸,如同窥见了某种不可名状的深渊,下意识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移开,转而寻找更的目标。
他并非为此地的任何声色娱乐而来。
他只是……行走。
观察。
这片人类欲望如同喷涌的泉水般最为赤裸和集中展示的区域,于他这位原罪君王而言,不过是那片原罪之地,那浩瀚的欲望之海中翻涌得的一缕虽然浑浊,但却微小的浪花而已。
在一个相对僻静的巷口,位于两栋巨大夜总会建筑夹缝之间的阴影地带,光线昏暗得几乎只能依靠远处主街反射来的霓虹残光照明。
他看到了她。
一个看起来与他这具人类皮囊年龄相仿的女孩,约莫十八九岁。穿着一身明显廉价的、在劣质布料上缝满反光亮片的短裙,刻意模仿着成熟与性感,却只显得局促而可怜。
脸上的妆容很浓,粉底厚重,眼影夸张,口红鲜艳,试图拼命掩盖住底下那份无法消褪的青涩与深入骨髓的疲惫。但那双过于年轻的眼睛里弥漫的空洞与茫然,却如同底色般无法被任何化学颜料真正遮盖。
她微微佝偻着,靠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低着头,涂着脱落指甲油的手指无意识地紧紧绞在一起,仿佛在与内心的某种东西无声角力。
当世屉淡漠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无意间掠过她时,她似乎凭借某种小动物般的直觉感应到了这注视,身体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抬起头,肌肉记忆般想要立刻在那张年轻的脸上挤出职业化的、讨好般的笑容。
就在她抬起手臂,似乎想要整理一下头发或者说些招揽话语的瞬间——
街角某块不断旋转闪烁的粉色霓虹灯光,如同舞台上追逐演员的聚光灯,恰好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短暂而清晰地照亮了她左小臂的内侧。
那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纵横交错、如同混乱蛛网般的伤疤。有深有浅,有些是陈旧的白线,有些还带着淡淡的、新生的粉色。边缘清晰,显然是刀片或其他锐器反复刻意留下的痕迹,新旧叠加,层层累累,触目惊心,与周围细腻却苍白的皮肤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女孩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烫到一样,猛地甩下手臂,迅速用另一只手死死捂住那片区域,仿佛想要将它从自己身体上彻底抹去。脸上那刚刚挤出来的、僵硬的笑容瞬间崩溃,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慌乱、羞耻与恐惧,眼神仓皇地四处躲闪,再也无法敢与世屉对视哪怕一秒。
世屉停下了脚步。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那片已被遮盖、却在他眼中清晰无比的伤痕区域,没有任何惊诧、怜悯或者厌恶,甚至没有一丝人类应有的好奇。那眼神,更像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法医在审视一份客观的伤情鉴定报告,或者一位程序员在浏览一段记载着错误代码的日志。
(自残行为。典型的、效率低下且后患无穷的痛苦宣泄与外化方式。试图以物理性的痛楚覆盖或暂时麻痹精神层面的不可承受之重。多见于长期压抑、绝望、自我认同极低或存在严重情感缺失的个体。)
他洞悉一切。
那些伤疤本身就在无声地嘶吼,诉说着长期的压抑、无处可去的绝望、深刻的自我厌恶、或许还有某种无法摆脱的、啃噬心灵的痛苦。它们比任何言语忏悔或哭诉都更直白、更残酷地揭示了这具看似年轻的躯体内部,早已是千疮百孔、濒临崩溃的境况。
女孩被他那沉默而极具穿透力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每一秒都如同煎熬。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单薄的脊背紧紧抵住冰冷的墙壁,声音细微发颤,几乎带上了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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