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裂谷深处,那浓稠得如同活物般蠕动翻滚的灰黑色迷雾,仿佛拥有生命和恶意,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光线与声音,将整个世界压缩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扭曲的混沌。刺骨的寒意并非来自温度,而是源于那种直刺灵魂的、混杂着疯狂低语与无尽绝望的精神侵蚀。脚下是湿滑粘腻、仿佛覆盖着某种腐败菌毯的岩石,每踏出一步都需竭尽全力,以免失足滑入那深不见底、散发着更浓郁恶臭的黑暗裂隙。
莱昂·阿波卡利斯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扔进墨汁罐里的萤火虫,渺小、无助,且光芒正在被迅速吞噬。他拼命催动着那仅修炼了三天的、蹩脚而不稳定的“暗影步”和“气息遮蔽”,肺部火辣辣地疼痛,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冰冷的铁锈和腐烂的梦境。精神高度紧绷,耳边持续不断的、仿佛无数怨灵在耳边嘶嚎的幻听,以及眼前不时闪过的、扭曲狰狞的阴影幻象,几乎要将他逼疯。含在舌下的“清醒薄荷”早已失去了所有辛辣,只剩下麻木的苦涩,而撒在身上的“驱雾粉”更是如同笑话,效果微乎其微。
他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怀中那枚“观星遗骸”传来的、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却始终不曾熄灭的微弱悸动,牢牢指向迷雾深处某个未知的目标,以及…前方那道如同鬼魅般飘忽不定、却总能精准避开所有陷阱与危险地带的…银色身影。
那位神秘的暗夜精灵女刺客。
她的速度极快,动作轻盈得仿佛没有重量,每一次闪避、每一次腾挪都带着一种近乎艺术的、杀戮般的优雅。那两柄新月般的弯刀在她手中如同活物,时而隐没在阴影中,时而又化作撕裂迷雾的致命寒光,精准地格开或斩断偶尔从迷雾深处射来的、由纯粹暗影能量构成的冷箭或触须。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莱昂是否跟上,仿佛确信他必须、也只能跟随,那种理所当然的、带着冰冷压迫感的自信,让莱昂在疲惫与恐惧之余,竟生出一丝莫名的…憋屈和被支配感。
这算什么?被绑架了?还是被当成了诱饵或者…人形行李?
身后的远处,眼瞳教徒们愤怒而癫狂的嘶吼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并未消失,反而似乎越来越近!他们显然对这片迷雾环境极为熟悉,甚至能利用环境来追踪和围堵!
“左转!避开那片‘哀嚎水晶’!”前方精灵清冷的声音突然传来,不带丝毫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莱昂下意识地遵循,猛地向左一拐,险险避开了一片看似普通、却在“观星遗骸”感知中散发着剧烈精神污染波动的、微微颤动的黑色晶簇区域。
几乎就在他闪开的下一秒,几名追得最近的眼瞳教徒冲过了那片区域,瞬间,他们的身影猛地一僵,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脸庞和身体,很快便抽搐着倒地,被扭曲的晶簇吞噬…
莱昂背后瞬间被冷汗浸透。好险!
“反应太慢。脚步太重。能量波动像黑夜里的灯塔。”前方的精灵头也不回地评价道,声音里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单纯的陈述事实,“想活命,就把你那可笑的‘潜行’收敛到骨髓里,而不是浮于表面。”
莱昂:“…” 他咬紧牙关,无言以对。被一个疑似敌人的、气场强大的美女(虽然看不到脸)如此直白地鄙视,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但他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对。他那点临时抱佛脚的技巧,在这种真正的险地面前,简直漏洞百出。
两人一前一后,在危机四伏的迷雾中艰难穿行。精灵仿佛拥有某种黑暗视觉或独特的感知方式,总能提前预判危险。而莱昂则完全依赖“观星遗骸”的预警和前方精灵偶尔简短的指令(“低头!”、“贴墙!”、“跳!”),狼狈不堪地跟随,好几次都险些被突然裂开的地缝吞噬,或者被潜伏的暗影生物扑中。
终于,在甩脱了又一波棘手的、能够融入迷雾发起偷袭的暗影潜猎者后,精灵的身影猛地一闪,钻进了一处极其隐蔽的、位于巨大岩缝深处的、被天然形成的扭曲石笋遮挡的狭窄洞穴入口。
莱略一犹豫,也咬牙跟了进去。
洞穴内部比想象中要深一些,入口狭窄,内部却稍显宽敞,足以容纳两三人转身。最重要的是,这里的迷雾浓度明显稀薄了许多,那股无孔不入的精神侵蚀也减弱了大半,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阻挡了外界的混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冰冷的岩石气息,让人紧绷的神经得以稍稍放松。
精灵正背对着他,警惕地感知着洞外的动静,确认没有追兵靠近后,才缓缓转过身。那双冰冷的、闪烁着锐利紫芒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两颗切割完美的宝石,毫无感情地落在莱昂身上,上下打量着他,仿佛在评估一件刚刚到手的、略有瑕疵的战利品。
莱昂靠坐在冰冷的岩壁上,大口喘息着,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和几乎要炸裂的肺部。他这才有机会仔细看清对方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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