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死寂。
仿佛整个世界被浸泡在了浓稠的、灰白色的、吸音效果极佳的液体之中。“逐波者号”精灵战舰如同被冻结在了一块巨大的、流动的琥珀里,失去了所有动力,只能依靠着最后一丝惯性,在这片无边无际、能见度不足十米的诡异迷雾中缓缓滑行。
引擎的轰鸣、海浪的拍击、风帆的鼓动、甚至魔法护罩的嗡鸣…所有熟悉的声音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迫耳膜的、令人心悸的绝对静默,以及…自己心脏在胸腔内疯狂跳动、血液在血管中奔流的、被放大了无数倍的、令人不安的声响。
时间感变得模糊而粘稠。一分钟?一小时?难以分辨。只有魔法计时器上缓慢到令人绝望跳动的符文,证明着时间并未完全停滞。
甲板上,劫后余生的众人或瘫坐、或依靠、或强撑着站立,个个脸色苍白,喘息未定,惊魂未定地环顾着这片吞噬一切的灰白。
“呕…”薇尔娜·灼鳞是第一个打破这令人窒息沉默的人——尽管是以一种极其狼狈的方式。她趴在船舷边,对着那浓得化不开的迷雾干呕着,之前强忍的晕船和惊吓此刻如同决堤洪水般爆发出来,记账板从无力的手中滑落,吊在脖子上晃荡。“…完了…彻底完了…引擎熄火…魔网断联…所有仪器失灵…我们…我们被困死在这鬼地方了…这下连求救信号都发不出去了…维修费…拖船费…救援费…天文数字…呜…”即使在这种境地,她优先计算的依旧是那令人绝望的债务。
礁石女士紧抿着嘴唇,海绿色的眼眸锐利地扫视着四周,试图从这片混沌中找出任何一丝规律或线索。她手中紧握的导航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彻底失灵。“…这不是自然形成的迷雾…蕴含极强的空间扭曲和魔力惰化效应…我们可能闯入了一个…古老的时空褶皱或者…某个强大存在的领域碎片…”
夜影如同融入背景的阴影,无声地检查着战舰的受损情况。她的指尖拂过冰冷湿滑的甲板护栏,感受着上面残留的、来自之前战斗和魔力潮汐的混乱能量印记,冰冷的紫眸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最纯粹的警惕与评估。
莱昂·阿波卡利斯靠在主桅杆旁,努力平复着呼吸。他身上那套“星海巡游者”护甲依旧流转着微弱的星辉,在这片灰白死寂中显得格外醒目。他怀中的“观星遗骸”传来持续而稳定的悸动,如同一个无声的罗盘,坚定地指向迷雾深处的某个方向。而他头上那顶星辰蓝金头盔内侧,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古老的精灵符文正在被环境激活,散发出几乎难以察觉的温热感。
“那边…”他再次开口,声音在这绝对寂静中显得有些突兀,他伸手指向悸动传来的方向,“…‘观星遗骸’的指引很强…那边有东西…”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现在没有别的选择。”礁石女士果断做出决定,“收起风帆,避免不可控的移动。放下备用的小艇,手动划桨,朝着莱昂指引的方向前进。‘逐波者号’太大,目标明显,留在这里等待变化。我们必须主动寻找出路。”
这个决定无疑充满了风险。离开相对坚固的战舰,乘坐脆弱的小艇进入未知的迷雾,一旦遭遇危险,几乎没有回旋余地。
但没有反对意见。留在原地等待,同样是在等死。
很快,一艘可容纳六七人的精灵救生艇被无声地放入水中。礁石女士亲自掌舵,夜影、莱昂、以及两名最强壮的精灵水手负责划桨。薇尔娜虽然百般不愿,但在“留在船上可能被遗忘”的巨大恐惧下,还是哭丧着脸被拖上了小艇,死死抱着一根船桨如同抱着救命稻草(并开始心算小艇租赁费和人工划桨成本)。
小艇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入浓雾,朝着莱昂感应的方向缓缓前进。
划桨的吱呀声被浓雾吸收,显得沉闷而压抑。能见度低得可怕,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小片水域和艇上的几人。时间再次变得难以估量,只有肌肉的酸痛和逐渐消耗的体力提醒着他们正在移动。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划桨的水手都开始感到疲惫,薇尔娜快要被这无尽的灰白逼疯之时——
“看前面!”一名精灵水手压低声音惊呼。
只见前方的迷雾,似乎变得稀薄了一些!一个巨大无比的、模糊的、倾斜的阴影轮廓,逐渐在灰白色背景中显现出来!
那轮廓极其庞大,仿佛一座沉没的巨山,又像某种巨大建筑的残骸。随着小艇的靠近,细节逐渐清晰。
那似乎是一座…断裂的、由某种漆黑如墨的岩石构筑而成的巨大塔楼?或者是一座依附着陡峭岩壁修建的、风格极其古老粗犷的堡垒?其表面布满了巨大的撞击裂痕和腐蚀痕迹,许多地方覆盖着厚厚的、灰白色的、类似珊瑚或矿物沉积的附着物,使其与周围的迷雾几乎融为一体,难以分辨。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在这巨大残骸的顶端,那原本应该是最高点的地方,此刻正静静地闪烁着一缕微弱却稳定的、幽蓝色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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