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吃的是曼姨带来的外卖,比平时姐姐做的要丰盛得多,摆满了那张小折叠桌。糖醋排骨、油焖大虾,都是我爱吃的。曼姨不停地给我和姐姐夹菜,气氛热闹,暂时掩盖了我身上的淤青和心里的憋屈。
姐姐温宁几次想开口问我打架的事,都被曼姨用别的话题轻巧地带了过去。曼姨说话很有技巧,嘻嘻哈哈间就把姐姐的注意力引到了她新做的头发和最近看的电视剧上。我埋头吃饭,心里感激曼姨的解围,却又有点说不清的忐忑。
饭后,姐姐收拾碗筷进厨房冲洗。曼姨擦了擦嘴,冲我使了个眼色,然后起身看似随意地走向我那个狭小的房间。我明白她有话要说,心莫名地提了一下,跟了过去。
房间很小,曼姨就靠在我的书桌边,窗外是城中村杂乱的天线和晾晒的衣物。她脸上那种轻松的笑意收敛了些,目光落在我颧骨的伤处,直接压低了声音问:“小言,跟曼姨说实话,谁动的你?”
她的眼神很锐利,带着一种不容敷衍的关切。在这种目光下,我那点想要强撑的念头有些动摇。我嗫嚅着,把厕所里被刘强和龙哥他们羞辱、排斥的事情简单说了。
曼姨听完,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她凑近了些,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飘过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我从未接触过的、冷冽而笃定的意味:
“在哪儿念的书?就你们学校那片的?要不要曼姨帮你喊几个人,去‘说道说道’?保证以后没人再敢碰你一指头。”
我心头猛地一跳。“喊人”、“说道说道”,这些词从一个如此光鲜靓丽的女人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却又奇异地有说服力。我知道,曼姨说的“说道说道”,绝不仅仅是口头警告那么简单。这或许就是她口中“关系很强大”的冰山一角——一种游离在规则之外,用力量和威慑解决问题的方式。
这确实是一种办法。一种简单、直接、能最快让我摆脱眼前困境的办法。一想到刘强他们可能被教训得屁滚尿流的样子,一股短暂的、阴暗的快意掠过心头。
但下一秒,一种更强烈的情绪抓住了我。是抗拒,是不甘。
靠别人?靠曼姨喊来的“社会人”?那我和那些依附于刘强的跟班有什么区别?我温庭言,难道就只能永远躲在别人的身后?今天靠曼姨,明天呢?而且,如果用了这种办法,我岂不是也变得和那个我恨之入骨的、用暴力解决问题的父亲温云影一样了?
不。绝对不行。
我抬起头,迎上曼姨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定又带着点不耐烦:“不用了,曼姨。这点破事,我自己能搞定。根本不用你管。”
曼姨盯着我看了几秒,那双好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惊讶,又像是……一丝了然的赞许?她没再坚持,只是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恢复了平时那种带点戏谑的语调:“行啊,小子,有志气。那曼姨可就不管了哦?你自己扛着。”
这时,姐姐洗好碗从厨房出来,一边擦手一边说:“曼曼,你上次说认识房管局的人,我们这房东好像又想涨房租了,我正愁呢……”
曼姨立刻转身,笑着接话:“哎哟,这点小事你愁什么?包在我身上,我回头打个招呼,看哪个不长眼的敢乱涨你们的租!”
我站在房间门口,看着曼姨轻松地把房租的事揽过去,姐姐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心里五味杂陈。我知道,有些麻烦,姐姐无力应对,曼姨的“关系”是唯一的依靠。但我的麻烦,我选择自己面对。
“姐,曼姨,我……我出去透透气。”我低声说了一句,没等她们回应,就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楼道里很暗,声控灯时亮时灭。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深深吸了一口城中村夜晚混杂着油烟和潮湿气味的空气。
曼姨提供的那条路,像黑暗中伸出的一只手,充满诱惑。但我知道,那是一条捷径,也是一条可能通往更黑暗地方的不归路。
而我选择的那条路,布满荆棘,注定孤独,甚至可能头破血流。
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温云影,你看着,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在这泥泞里,走出一条路来。哪怕遍体鳞伤,也绝不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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