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式料理店藏在一条安静的巷子里，木质门扉上挂着风铃，推门时“叮铃”一声，像撞碎了午后的宁静。
店内光线柔和，榻榻米座位铺着干净的棉垫，墙上挂着几幅浮世绘，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米香和酱油味。
顾晏辰跟着苏漾走进来，目光扫过熟悉的陈设。
这家店他来过几次，是圈子里评价很高的私厨。
但他面上不动声色，像第一次来似的，目光落在菜单上，对苏漾说：“我对日料不太熟，你点吧。”
苏漾也没客气，翻开菜单，指尖划过菜品名：“烤鳗鱼要蒲烧的，秋刀鱼盐烤，再来份豚骨拉面，土豆泥……”
她点得很熟练，最后抬头问他，“刺身呢？他们家的金枪鱼大腹很新鲜。”
顾晏辰看着她的眼睛，语气自然：“你推荐什么就吃什么，我都可以。”
“那还是不点了。”苏漾合上菜单，对服务员笑了笑，“就这些，谢谢。”
菜很快端上来，烤鳗鱼泛着油光，酱汁浓稠；
秋刀鱼烤得外皮焦脆，挤上柠檬汁后透着清香；
寿喜烧的汤汁咕嘟冒泡，肥牛卷在蛋液里滚过，滑嫩得入口即化。
顾晏辰吃得很认真，偶尔抬眼，就能看到苏漾正用筷子夹起一块土豆泥，小口送进嘴里，腮帮子微微鼓起，像只满足的小松鼠。
“这里的日料确实精致。”他没话找话，目光落在那些熟食上，
“不过很多人来吃日料，都是冲着刺身来的，你怎么只点熟食？”
苏漾咽下嘴里的食物，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我喜欢日料，是喜欢它的精致和仪式感，比如摆盘、餐具，还有食材本身的味道。但生食……总觉得心里膈应，从小就不吃。”
顾晏辰心里默默记下：苏漾不吃生食，喜欢日料的熟食和精致感。
他夹起一块炸猪排，外酥里嫩，蘸着酱料送进嘴里，忽然觉得，以前来这家店时觉得寡淡的味道，今天竟格外香。
大概是……身边的人不一样。
一顿饭吃得慢悠悠，两人聊了些轻松的话题。
苏漾说她最近拍了组巷弄的照片，顾晏辰说他新收了辆复古赛车。
没有商业，没有算计，像真正的朋友那样闲聊，连空气都变得柔软。
结账时，顾晏辰抢在苏漾前面付了钱，理由是“上次你请了酸汤鱼，这次该我”。
苏漾没争，只是笑了笑：“那下次我请回来。”
“好啊。”顾晏辰立刻接话，生怕她反悔，“那……吃完有点早，附近有个画展，刚开展，去看看？”
他说得尽量随意，心里却捏着把汗。
他查过，那个画展有苏漾喜欢的摄影师的作品，本以为是个完美的续摊理由。
没想到，苏漾却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歉意：“不了，我中午有午休的习惯，不睡会儿下午会没精神。”
她的语气很坦诚，没有丝毫犹豫，不像找借口。
顾晏辰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连顺路看个画展都不愿意？
是他表现得太明显，让她觉得不舒服了吗？
还是……她其实对自己根本没感觉，之前的吃饭、聊天，都只是礼貌？
他攥了攥手心，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自然：“这样啊，那……不打扰你休息了。”
“抱歉啊。”苏漾拿起包，
“下次有机会再去吧，我对那个摄影师也挺感兴趣的。”
“好。”顾晏辰应着，心里却没底。
下次？
下次又要找什么借口才能见面？
送苏漾到公寓楼下，看着她走进楼道的背影，顾晏辰坐在车里，半天没发动。
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暖烘烘的，却驱不散他心里的失落。
好不容易借着“解决方案”的借口见了面，结果只吃了顿饭就结束了。
他甚至没敢提“下次什么时候见”，怕听到更让人心凉的答案。
他拿出手机，翻着和苏漾的聊天记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试图从字里行间找出她对自己也有好感的证据。
可除了礼貌的感谢和偶尔的玩笑，好像什么都没有。
顾晏辰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
他堂堂顾氏总裁，在商场上挥斥方遒，从没为谁这么患得患失过。
怎么遇到苏漾，就变得像个没经验的毛头小子，连找个见面的借口都要绞尽脑汁？
而公寓里的苏漾，一进门就把包扔在沙发上，踢掉鞋子，倒头就趴在床上。
累。
是那种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累。
和顾晏辰吃饭、聊天，每一句话都要在心里过一遍，既要显得自然，又要恰到好处地拉近距离，还要藏好自己的目的。
这种带着算计的相处，比开一天的会还耗神。
她知道顾晏辰想续摊看画展，也知道拒绝可能会让他失落。
可她是真的需要午休，这是从小到大的习惯，硬撑着只会让自己状态更差，反而容易露出破绽。
“钓条鱼而已，怎么比谈个上亿的项目还累。”苏漾把脸埋在枕头里，闷声嘀咕。
顾晏辰的主动和热情，其实超出了她的预期。
她原本准备了更周密的计划，比如制造几次“英雄救美”的巧合，或者借林嘉薇的关系多组织几次聚会，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上钩，甚至不用她多费心思。
可越是这样，她心里反而越没底。
顾晏辰是真的喜欢她这个人，还是……只是被她刻意营造的“真诚”和“特别”吸引？
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自己接近他的真实目的，会是什么反应？
苏漾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忽然觉得有点茫然。
但很快，她就晃了晃头，把这点茫然甩出去。
想这些没用。
她的目标很明确：搞定顾晏辰，结婚，拿到继承权，把苏家企业做起来。
至于感情……那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
梦里没有顾晏辰，只有堆积如山的文件和父亲期待的眼神。
而楼下的顾晏辰，还在为下次见面的借口发愁。
两条心，在同一片阳光下，朝着同一个方向靠近，却藏着截然不同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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