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的,带着浓重铁锈和腐臭气味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蓝星云城废弃车辆的残骸上,溅起一朵朵不祥的灰黄色水花。这不是普通的雨水,而是灵气复苏后,混杂着空气中狂暴因子和污染物的“酸雨”,具有轻微的腐蚀性,落在皮肤上会带来灼刺感。
风尘蜷缩在一家便利店早已破碎的招牌下,狭窄的屋檐勉强为他提供了一小片干燥之地。他怀里紧抱着一个磨损严重的黑色双肩包,里面是他在这末世挣扎三个月来,所能找到的为数不多的物资——几包压碎了的压缩饼干,半瓶浑浊的过滤水,还有一本用防水布小心包裹的、边角卷曲的《蓝星神话异闻考》。
他的脸色苍白,是长期营养不良和精神紧绷的结果,但那双透过湿漉漉黑发望出去的眼睛,却异常沉静,像两口深潭,倒映着雨幕中那些蹒跚摇晃的身影。
尸傀。这是人们对这些怪物的称呼。它们曾是蓝星的人类,却在三个月前那场席卷全球的未知能量波动——后世称为“灵气潮汐”——中异变。行动迟缓,皮肤溃烂,只剩下对生灵气息最原始的渴望,在废墟间游荡,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
风尘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将背包又往怀里紧了紧。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酸雨一时半刻不会停,这屋檐太浅,迟早会被淋透,而且雨声和自身的味道,可能会引来更多不速之客。
他记得这条街拐角后面,有一个老旧的居民小区,或许能找到一栋相对完整、可以暂时容身的楼。
深吸了一口带着刺鼻腥味的空气,风尘猛地从屋檐下窜出。他的动作像一只灵猫,贴着墙根,利用一切倒塌的广告牌、废弃的车辆作为掩体,快速而无声地移动。他的步伐有一种独特的韵律,落脚极轻,与这死寂末日里常见的慌乱奔逃截然不同。
两只落单的尸傀似乎察觉到了活人的气息,僵硬地转过头,浑浊的眼珠锁定了风尘的方向。
风尘脚步一顿,身体瞬间紧绷,但没有选择转身逃跑,反而矮下身,目光锐利如鹰隼,锁定了冲在前面的那只尸傀。就在那只尸傀张开流淌着涎水的腐烂手臂扑来的瞬间,他身体如同鬼魅般侧滑半步,险之又险地避开抓挠,同时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如闪电般点出,不是攻击头颅或心脏,而是虚按在了尸傀的后颈处。
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肉眼难以察觉的淡金色流光,在他指尖一闪而逝,没入尸傀体内。
那只前扑的尸傀动作猛地一滞,像是被抽掉了所有力量,直挺挺地向前栽倒,不再动弹。另一只尸傀紧随其后,风尘如法炮制,指尖金光微闪,第二只尸傀也悄无声息地倒下。
他看也没看地上的“尸体”,立刻继续朝着小区方向潜行。只是他的脸色似乎更白了一分,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混着冰凉的雨水滑落。每一次使用这种能力,都会消耗他大量的精神力和体内那微薄得可怜的能量。
这就是他的“异能”。不是常见的火焰、冰霜、力量或速度,而是一种他称之为【灵契】的古怪能力——他能模糊地感知到生灵(包括这些行尸走肉)体内的“灵”或者“能量核心”,并能以自身能量为引,进行“安抚”乃至“熄灭”。对付这些最低等的尸傀尚可,但消耗巨大,且时灵时不灵。他不敢想象,如果遇到更强大的变异生物,或者被其他幸存者发现他的能力,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他只想活着,尽可能地,一个人活着。
拐进名为“安居”的小区,里面的情况比外面街道稍好,但也一片狼藉。原本修剪整齐的绿化带如今只剩下枯败的残枝,几具被啃食得不成形状的骸骨散落在角落,被酸雨无情地冲刷着。
就在风尘准备寻找合适的楼栋时,一阵极其微弱的、几乎被雨声完全掩盖的呜咽声,钻进了他的耳朵。
他脚步一顿,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一个倒塌了一半的自行车棚角落,几只被雨水泡得发胀、散发霉味的纸箱堆叠在那里。
呜咽声又响了一下,带着幼兽特有的孱弱、绝望和深入骨髓的寒冷。
风尘皱了皱眉。末世里,活物比死物更危险。变异的动物可能携带未知病毒,可能极具攻击性。同情心,是这个时代最奢侈也最致命的东西。
他抬脚,准备离开。
“呜……汪……”
那声音更微弱了,像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
风尘的脚步骤然停住。他沉默地站在原地,雨水顺着他的黑发流进脖颈,带来冰冷的触感。几秒钟后,他低低地、几乎无声地咒骂了一句自己那该死的、还没被这末世彻底磨灭的恻隐之心,转身朝着车棚角落走去。
小心翼翼地拨开湿透沉重的纸箱,他看到了一团小小的、颤抖的黑白色身影。
那是一只小奶狗,可能刚满月不久,瘦得皮包骨头,浑身毛发被雨水淋透,脏兮兮地黏在一起,显得更加弱小。它的一条后腿不自然地弯曲着,明显受了伤。它蜷缩在纸箱和墙壁形成的狭小缝隙里,黑溜溜的眼睛因为恐惧、寒冷和虚弱而蒙着一层水光,看到风尘靠近,它想叫,却只发出更加可怜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小身体抖得像筛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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