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静室中，没有一丝光亮，死寂得仿佛连时间都已凝固。
程诺缓缓从地上站起。
他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涸，留下一道道冰凉的印记。那双曾因看到父母影像而崩溃的眼眸，此刻已是一片沉寂的虚无，所有的痛苦、迷茫与思念，都沉淀到了最深处，凝结成一块万载玄冰。
他抬起手，眼前凭空浮现出淡蓝色的光幕——实习优化师的个人系统面板。
一行行刺目的红色警告在屏幕上疯狂跳动。
程诺的目光没有在这些警告上停留哪怕一秒。他伸出手指，精准地划过屏幕，无视了所有关于自身状态的提醒，直接调出了关于转轮王殿的所有数据。
堆积如山的卷宗、错综复杂的流程图、密密麻麻的绩效报表……这些冰冷的数据，此刻在他眼中，却比任何东西都要亲切。
悲伤无法让他回家。
眼泪无法让他见到父母。
那么，就把这一切，都锻造成武器。
“爸，妈……”
程诺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眼底的寒冰深处，燃起一簇决绝的火焰。
“为了回家，就算掀翻这地府，又如何？”
这一夜，他没有合眼。黑暗的房间里，只有一道光幕，映照着一张再无任何情绪的脸。
……
天宪台，公审第二日。
气氛比昨日更加凝重。无数鬼神汇聚于此，目光全都聚焦在那个孤零零站在台中央的身影上。
转轮王今日显然有备而来。他身着威严的玄色王袍，头戴平天冠，面色阴沉，却带着一丝稳操胜券的傲慢。
他没有急着反驳程诺的数据，反而朗声开口，声音如洪钟大吕，响彻整个广场。
“地府运转，自有其万古不变的规矩！轮回之道，更是涉及阴阳纲常，祖宗之法，神权天授！”
他目光如电，扫视着台下的众神与鬼吏，试图煽动他们骨子里的传统观念。
“一个魂魄是否能投个好胎，岂是冰冷的数据能够决定的？这背后是因果，是业力，是天道伦常！本王执掌轮回万年，见过的悲欢离合比你这小辈吃过的米都多！”
他的声音越来越激昂，带着一种神圣不容侵犯的威严。
“荒唐！本王乃天道册封之神，执掌轮回万年，岂是尔一小小鬼吏能以数据衡量功过？！”
这番话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许多老派的神只和鬼吏纷纷点头，觉得转轮王说得在理。神明的事情，怎么能用凡人的KPI来考核？
然而，面对这滔天的声浪和神威的压迫，程诺只是静静地站着。
他甚至没有抬头看转轮王一眼，仿佛对方的慷慨陈词，只是一段冗长而无聊的背景噪音。
直到全场的声音渐渐平息，所有目光再次回到他身上，期待着他的辩驳时，程诺才终于有了动作。
他抬起手，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又一份全新的报告，以光幕的形式，投影在天宪台的上空，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标题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所有鬼神的心头——
《关于转轮王殿不良资产处置及组织架构重组可行性方案》
全场瞬间死寂。
如果说昨天的报告是质疑，是问责，那么今天的这份方案，就是赤裸裸的宣战！
这不是要解决问题，这是要……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转轮王脸上的傲慢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不敢置信的惊愕，随即化为暴怒！
“你……你好大的胆子！”
程诺终于抬起眼，那双冰冷的眸子直视着御座上暴跳如雷的阎罗，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转轮王殿下，我并非在审判神明。”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我只是在优化一个效率低下的部门。”
程诺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其他九殿阎罗，以及所有惊骇的神只。
“如果这个部门的负责人，是优化的最大阻碍，那么更换负责人，就是最优解决方案。”
此言一出，天地皆惊！
疯了！这个实习生绝对是疯了！
他不仅是在审判一位阎罗，他是在用一套凡俗世界的“职场逻辑”，去解构神圣不可侵犯的“神权”！
不等众神从这颠覆性的言论中回过神，程诺已经开始冷静地阐述他的方案。
“根据方案，转轮殿现有70%的流程将被裁撤，30%的岗位将被合并或取消。通过引入自动化判别系统和绩效激励机制，预计可在三个月内，将积压的八千万魂魄处理完毕，并将轮回效率提升至少500%。”
“由此带来的KPI增幅，将使整个地府的年度总评提升约12.7个百分点。”
“所有数据模型均经过三十万次模拟演算，成功率99.8%。”
他没有一句废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析着转轮王殿的臃肿与腐朽，也展示着一个高效到冷酷的新世界。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程诺转过身，不再看御座上的转轮王，而是面向天宪台最中央那片虚无的仲裁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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