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引擎的轰鸣撕破了雨幕,轮胎碾过积水,溅起浑浊的水花。
王庆瑞紧握着方向盘,眼角的余光却牢牢锁在副驾驶的铁路身上。
车厢里弥漫着浓重的湿气和一股若有似无的铁锈味——那是血的味道。
铁路靠坐在椅背上,头微微偏着,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被雨水扭曲的城市轮廓。
他的脸色依旧白得吓人,嘴唇紧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线,那双曾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冷与空洞,仿佛所有情绪都在方才那场风暴中被彻底冻结、抽干。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那沉默像一块沉重的铅,压在王庆瑞的心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王庆瑞几次想开口,问问他掌心的伤,问问他听到的一切,问问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但看着铁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仿佛灵魂已经抽离躯壳的模样,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他只能把油门踩得更深,让吉普车在暴雨中狂飙,朝着驻地飞驰。
车内的电台滋滋作响,偶尔传来模糊的调度指令,与车外的雨声交织,更添压抑。
回到驻地,雨势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王庆瑞刚停稳车,铁路已经推开车门,毫不犹豫地再次冲入雨帘。
他没有回宿舍,而是径直走向营部大楼角落那间属于他的、存放重要物品的小库房。
王庆瑞撑着伞追上去,只来得及看到他消失在库房门口的侧影,那背影挺直,却透着一股孤狼般的决绝。
王庆瑞没有跟进去。他默默地守在门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听着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翻找东西的声音,以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仿佛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闷咳。他的心也跟着揪紧。
没多久,铁路出来了。
他手里多了一个被军绿色防水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方形物体,不大,却被他抱在怀里,如同抱着世间最珍贵的珍宝。
雨水顺着他的帽檐流下,冲刷着他苍白的脸,他看也没看王庆瑞一眼,抱着那包裹,大步流星地朝着车库走去。
“铁路!”王庆瑞忍不住喊了一声,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单薄。
铁路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拉开一辆军用越野车的车门,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包裹放在副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仿佛那是什么易碎的珍宝。然后,他绕到驾驶座,拉开车门。
“你要去哪?!”王庆瑞冲到他身旁,拉住车门。
铁路冰冷的目光看向王庆瑞,那眼神让王庆瑞感到一阵寒意。“疗养院。”铁路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带班长……去见我爷爷最后一面。”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一面”四个字,字字如冰锥。
王庆瑞瞬间明白了那个包裹是什么——那是程材的骨灰!
铁路竟然把班长的骨灰带在了身边!一股混杂着震惊、悲怆与了然的寒意瞬间窜上王庆瑞的脊椎。
铁路这是要做什么?他要把这浸满血泪与阴谋的冰冷真相,连同班长最后的存在,一起带到铁老爷子面前!用这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去叩问、去控诉、去寻求一个迟来的、或许已无意义的公道!这无异于抱着炸药包冲向堡垒!
就在铁路抱着骨灰盒,拉开越野车车门,即将踏入驾驶座的那一刻——
“铁路!” 一个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湿漉漉的地面上,瞬间撕裂了雨夜的喧嚣。
王庆瑞心头一凛,猛地转头。只见营部大楼的阴影里,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雨幕模糊了他的轮廓,但那股久居上位的压迫感和肩章上的星光,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清晰可辨——团长高宏斌!
“团长!”王庆瑞几乎是本能地、条件反射般地挺直腰板,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声音洪亮却难掩一丝紧绷。雨水顺着他的帽檐流下,冲刷着他瞬间变得凝重的脸庞。
高宏斌没有看王庆瑞,他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从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死死锁定了抱着骨灰盒的铁路。
雨水同样打湿了他军装的肩章,却更添几分肃杀。他看着铁路那张在车灯光线下惨白得没有一丝人气的脸,那双眼睛平静得如同两潭死水,深不见底,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种近乎虚无的冰冷。
高宏斌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这种眼神他见过,在那些失去一切、心如死灰的老兵身上。他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任何常规的安抚都已苍白无力,铁路的心,已经走到了悬崖边缘。
高宏斌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沉重,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缓和,像是在安抚一头濒临失控的孤狼:“铁路……放下吧。你们家老爷子……刚来了电话。” 他刻意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让你好好休息。哪里也别去。”
“好好休息?” 王庆瑞站在一旁,听到这话,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他猛地低下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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