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尖锐的酸涩和失落瞬间淹没了铁路!他感觉自己像个被遗弃在角落的旧物。班长…不,这个酷似班长的小孩,他的目光,他的关切,都给了别人!他甚至吝啬于给自己一个眼神!巨大的悲伤和委屈在胸腔里翻腾,几乎让他窒息。
就在这时,铁路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黑板上那密密麻麻的符号吸引了。刚才只顾着看人,没仔细看内容。此刻定睛一看——那哪里是小学的加减乘除?!
黑板上赫然写着一串串复杂的符号和公式:
∫ f(x) dx = F(x) + C
lim (x→a) [f(x) - L] = 0
?u/?t = α (?2u/?x2 + ?2u/?y2 + ?2u/?z2)
高等数学!微分!积分!极限!甚至还有偏微分方程?!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在给另一个更小的孩子讲这个?!
铁路那满心的悲伤和委屈,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噗”地一声,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荒谬、哭笑不得、甚至带着点本能的抗拒感!天哪!
就算在梦里,就算班长变成了小豆丁,他也逃不过被数学支配的恐惧?!他当年在战场上,被程材班长抓着恶补高等数学、被那些天书般的符号折磨得欲仙欲死的“惨痛”回忆,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什么思念,什么委屈,在这一刻都被对“数学课”的天然恐惧给挤占了!
“老天爷…” 铁路在梦里哀嚎一声,“我就是想班长了!不是想回来上课了啊!更不想听微积分啊!” 这梦也太不贴心了!
他甩甩头,强迫自己把目光从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公式上移开,再次贪婪地投向讲台上那个小小的身影。
他想再看清楚一点,记住那张酷似班长的稚嫩脸庞,记住他讲课时的每一个细微表情。然而,就在他试图靠近讲台,想要看得更真切时,梦境开始变得模糊、晃动,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
“等等…别走!让我再看看…” 铁路在梦里急切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渐渐消散的身影。
“啪嗒…”
一声轻微的响动。
铁路猛地睁开眼!
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窗外是沉沉夜色,一轮清冷的月亮高悬在墨蓝色的天幕上,月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寂静的房间里,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床头闹钟秒针走动的“咔哒”声。
又醒了。
又是这样!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醒来!
铁路长长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沉重和悠长,充满了无尽的失落和怅惘。梦中的景象迅速褪色、模糊,只剩下那个小男孩酷似班长的眉眼和黑板上那刺眼的高等数学公式,在脑海里顽固地盘旋。
他坐起身,靠在床头,点燃了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带着一丝疲惫和挥之不去的思念。烟雾缭绕中,他仿佛又看到了程材班长严肃的面孔,看到他给自己讲题时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到他执行任务时矫健如豹的身影…
良久,铁路掐灭了烟头。他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走到窗边。他推开窗户,清冷的夜风裹挟着草木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一些。窗外,月亮依旧高悬,清辉洒满庭院,一片静谧。
不能再想了。
铁路猛地关上窗户,转身大步走到书桌前,“啪”地一声按亮了台灯。刺眼的白光瞬间驱散了房间里的黑暗和朦胧的思绪。他拉开椅子坐下,动作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利落和决绝。
他需要做点什么,把那些翻腾的情绪压下去。
他拉开抽屉,拿出厚厚一沓文件和一个摊开的大比例地图。地图上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复杂的线路、区域划分和密密麻麻的备注。他拿起一支红蓝铅笔,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专注,如同鹰隼锁定了猎物。刚才梦里的失落和怅惘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高度集中的职业状态。
铅笔尖在图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铁路开始一丝不苟地整理、推敲、修改那份即将执行的、代号为“启明”的边境联合巡逻与清剿行动计划。每一个时间节点,每一支队伍的配置,每一个可能遭遇的突发情况预案,都在他脑海中高速运转、反复推演。
月光依旧静静地流淌在书桌上,照亮了他紧抿的唇线和眉宇间那道深刻的皱褶。在这个万籁俱寂的凌晨,铁大队长用繁重而精确的工作,将自己从那个充满思念与微积分的梦境深渊里,硬生生地拽回了现实。只有那偶尔停顿的笔尖,和望向窗外明月时那一闪而逝的复杂眼神,才泄露了心底那丝无法彻底掩埋的波澜。
夕阳的金辉洒在镇中学略显陈旧的校门上,也洒在校门口翘首以盼的两个小小身影上。放学铃声响过,学生们鱼贯而出。
许三多眼尖,远远就看到了校门外槐树下那个熟悉的消瘦的身影,他立刻兴奋地拽了拽成才的袖子:“成才哥!快看!是二哥!”
成才顺着许三多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了许二和。许二和穿着一身干净的旧衣服(显然是特意换的),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正伸着脖子朝校门里张望,手里还提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印着供销社字样的白色塑料袋。他脸上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惫,但更多的是看到弟弟们的喜悦。
“二哥!” 许三多像只欢快的小鸟,拉着成才就朝着许二和飞奔过去,小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快乐。 “二哥。”成才的步伐沉稳些,但眼神里也透着见到亲人的暖意,他跟在许三多身后快步走到许二和面前。
许二和看着两个弟弟跑近,黝黑的脸上绽开笑容,露出一口白牙。他习惯性地伸出手,想揉揉许三多的脑袋,又想起这是在“公家”学校门口,手在半空顿了顿,最终只是重重拍了拍两个弟弟的肩膀,声音洪亮中带着关切:“嗯!来看看你们两个小崽子!咋样嘞?在学校里…有没有人欺负你们两个嘞?”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成才和许三多身上,仿佛在检查他们有没有受伤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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