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加入进来,是为了什么?又能跟上他们的脚步吗?孙玉握着笔记本,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这个从未深思过的问题。教室里,只剩下成才清晰的讲解声、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孙玉内心悄然响起的声音
师部作战会议室的凌晨
会议室的灯光依旧亮着,但已不如白昼般刺眼,变得有些昏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草味、汗味和熬夜带来的疲惫气息。巨大的作战地图铺满了整个会议桌,上面密密麻麻的红蓝箭头、圈注和字迹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的激战。旁边散落着无数写满数据、方案草稿的纸张,有些甚至飘落到了地上。
房间里横七竖八地趴着、靠着不少人。高师长靠在椅背上,头微微后仰,似乎在小憩,眉头却依旧紧锁。
几位团长,如曾庆国、陈煜、胡大山、戴建军,也都各自寻了舒服的姿势闭目养神,脸上带着深深的倦容。
他们的警卫员则如同雕塑般守在门口或角落,强打着精神,但眼底也布满了血丝。显然,这场关于联合清剿行动的马拉松式会议已经持续了太久,所有人都精疲力尽。
铁路也是其中之一。他原本伏在一叠情报汇总报告上,试图理清思路,却不知何时被极度的疲惫拖入了梦境。
然而,这个梦并不安宁。
梦里,依旧是那个模糊的教室,那个小小的、却让他心心念念的身影——他的班长程材。但梦里的场景却让铁路气得肝疼!
他看见班长拿着一条干净的白毛巾,极其自然、甚至带着点小心的给那个最矮最瘦的小豆丁(许三多)擦去额头和脖颈上的汗珠!那动作轻柔细致,眼神里是他从未见过的…慈爱?关怀?班长都没给他擦过汗!以前训练累瘫了,班长最多就是扔给他一壶水,骂一句“别像个死狗似的趴着”!
他又看见班长拿出那个眼熟的、用麻线缝订的小本子,在上面写写画画,然后递给那个长得挺周正的小子(伍六一),还在旁边低声讲解着,那分明是在亲手给他做学习笔记!当年他学这些东西的时候,都是班长口述,他自己拿树枝在地上划拉!哪有这待遇!
班长还…
铁路越“看”越气,胸口一股邪火蹭蹭地往上冒,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班长怎么可以这样!对那几个来历不明的小子比对他还好!凭什么!
这股强烈的愤怒和不甘如同火山爆发,猛地将他从梦境中炸了出来!
铁路“唰”地一下抬起头,动作之大差点带倒旁边的茶杯。他剧烈地喘息着,眼睛因为愤怒和缺乏睡眠而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额角青筋突突直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仿佛刚跟人打了一场恶仗。
王庆瑞刚好也被细微的动静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扭头就被铁路这副要吃人的狰狞表情吓了一跳。他小心地挪过去,压低声音问道:“铁路?咋了?做噩梦了?脸色这么难看…”
铁路猛地转过头,通红的眼睛瞪着王庆瑞,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梦见班长了。” 他心里疯狂补充:‘我是被班长那偏心眼的行为活活气醒的!’
王庆瑞闻言,脸上的睡意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哀伤和怀念。他叹了口气,顺势坐在铁路旁边的椅子上,声音低沉而沙哑:“班长…他在那边…怎么样?” 他问得小心翼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仿佛希望能从战友的梦里得到一点慰藉。
铁路正在气头上,想都没想,就气呼呼地、带着点酸溜溜的口不择言:“可好了!好几个人陪着呢!热闹得很!” 那语气,活像自家宝贝被人抢了的小孩。
王庆瑞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竟露出一丝苦涩却又欣慰的复杂笑容,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粗糙的手掌,喃喃道:“…挺好的…真的挺好的…咱们…咱们好些个老兄弟…都在那边…他们能互相照顾…能照顾好班长…挺好…”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无尽的怅惘和一丝安慰。对于他们这些经历过太多失去的人而言,知道逝去的战友在另一个世界不孤单,本身就是一种慰藉。
王庆瑞这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铁路心头那点无理取闹的嫉妒和怒火。是啊…班长不是一个人…他和那么多牺牲的战友在一起…他们会在另一个世界继续并肩…他迅速平静下来,只剩下深沉的思念和酸楚,低声应和:“是啊…”
这时,旁边原本似乎睡着的张大河也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浓浓的羡慕:“嗯…就是不知道为啥…班长就只去看你…也不来我们梦里转转…看看我们…” 这话里透着委屈。
另一张椅子上的张大山也动了动,揉着太阳穴加入讨论,语气带着分析:“难道是因为…铁路比咱们几个都年轻点儿?阳气旺?容易通梦?” 他试图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王庆瑞抬起头,指着铁路那张因为长期风吹日晒、熬夜指挥而显得有些粗糙、甚至眉骨处还有一道淡淡疤痕的脸,嗤笑一声:“年轻?你看这张脸,哪里年轻了?这疤还是当年为了抢机枪被刀划的…唉…” 他说了一半,停住了,在铁路的眼神下说不下去了。
张大山却顺着他的话,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有些感慨:“你还别说…当年在战场上,班长还真是…最宠铁路。有啥好东西紧着他,教本事也教得最细,挨骂最少…好像真是这样。”
张大河瓮声瓮气地补充,试图找出原因:“难道不是因为他们两个是班里年纪最小的?而且…铁路还是班长最后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的那个?” 这话勾起了更深的回忆。
王庆瑞似乎想缓和一下沉重的气氛,开了个玩笑:“就不能是因为…我和铁路长得是咱们班里最精神的?班长看脸?”
张大山毫不客气地戳破他的“幻想”,语气带着老大哥的调侃:“呸!还真不是!是因为你们两个傻小子当年最虎!最傻!扛着枪就知道嗷嗷叫地往前冲,毫无战术可言!那不是勇敢,那是找死!班长那是实在不放心!才不得不把你们俩拴在裤腰带上盯着!还特地嘱咐我,‘大山,你看紧点庆瑞和铁路那两个愣头青!别让他们傻乎乎地把命送了!’ 啧,是真的有点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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