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洗把脸?王庆瑞抹了把脸上的泥渍,露出底下被硝烟熏得发黑的皮肤,你这脸上都快能种地了。
铁路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泥浆的作战靴,突然轻笑:彼此彼此。不过得先去趟医疗所,胳膊得重新包扎。他右臂的绷带早已被血水和雨水浸透,暗红色的血迹在墨绿色军装上洇开一大片。
医疗所里灯火通明,消毒水味混合着血腥气。五个负伤的战士正在接受治疗,三营七连的列兵小陈右腿打着石膏,见到两人立即挣扎着想站起来。
躺着别动。铁路快步上前按住小陈的肩膀,怎么样?
报告团长,就腿肚子被弹片刮了下,没伤着骨头!小陈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医生说两周就能归队!
王庆瑞仔细查看了每个伤员的情况,转头对值班军医说:用最好的药,需要转院的立即安排。
走出医疗所,细雨又淅淅沥沥下了起来。铁路突然停下脚步:老李知道要代理连长了吗?
刚才让通讯员去通知了,王庆瑞望向二排宿舍方向,得去看看,老李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容易想太多。
二排宿舍还亮着灯,代理连长李卫国正就着台灯擦枪,见两人进来连忙起身。这个山东汉子眼眶发红,显然已经接到消息。
团长,我...老李喉结滚动,七连是英雄连队,我怕带不好...
铁路拿起桌上擦了一半的八一式步枪,利落地检查枪机:记得三年前边境巡逻,你带半个排遭遇伏击,愣是顶着火力把人质救出来的事吗?
王庆瑞接话:师里通报批评你擅自行动,但也记了二等功。他拍拍老李的肩,七连现在需要的就是你这股敢打敢拼的劲。
老李胸膛起伏,突然立正敬礼:保证完成任务!就是...就是能不能让大刘跟我过去?他懂爆破,七连现在缺这方面的人。
早就想到了。铁路从兜里掏出调令,师属工兵营借调三个月,明天就到。
离开宿舍时天已蒙蒙亮,雨停了,晨雾在林间流淌。两人走在潮湿的营区道路上,靴子踩在积水洼里发出清脆声响。
鹰嘴崖那边...王庆瑞刚开口就被打断。
侦察连已经出发了。铁路看了眼腕表,凌晨四点走的,带上了热成像和迫击炮。
食堂飘出小米粥的香气,炊事班正在准备早餐。铁路忽然转向:走,去看看今天的伙食。
炊事班长慌慌张张跑出来,围裙上沾着面粉:副团长,不知道您来...
熬了几锅粥?铁路掀开大锅盖,热气腾起,受伤的兄弟需要补充营养,加煮五十个鸡蛋,再炖些肉汤送到医疗所。
都备着了!炊事班长赶忙汇报,按您昨晚吩咐的,还熬了姜汤驱寒。
走出食堂,朝阳终于突破云层,金色光芒洒在营区飘扬的红旗上。广播响起起床号,沉睡的军营开始苏醒。
王庆瑞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表彰会放在后天正好,让政治部好好准备下。这次有几个战士该提干了。
铁路点头,目光望向远方起伏的山峦:得给七连找个新指导员,老张转业后位置一直空着。
师宣传科的小宋怎么样?军事院校毕业,文笔好,上次演习表现不错。
可以考虑。铁路终于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不过得先通过我的考核。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转身走向宿舍。晨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与营区内奔跑出操的士兵们的身影交织在一起。新的一天已经开始,而边境线上的守护,从未停止。
深秋的凌晨三点半,山村还沉浸在一片漆黑的寂静中,只有几声零星的犬吠和远处模糊的风声。
成才被院子里一阵阵“嘭嘭啪啪”的木头碰撞声和压低的说话声吵醒。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看了看枕边那个他爹新给买的,崭新的大公鸡闹钟——时针才刚过三点半。
他悄无声息地披上那件打着补丁的旧外套,趿拉着布鞋,轻轻推开房门。清冷的空气瞬间涌入,带着深秋的寒凉。只见院子里人影晃动,煤油灯昏黄的光晕下,父亲、母亲,还有许二和正忙得热火朝天。
父亲和许二和正费力地将两个看起来沉甸甸的、用木板钉成的箱子往一辆旧自行车的后座上捆绑固定。那辆熟悉的“二八大杠”后座已经被加装了一个特制的木架,两边还挎着两个同样大小的木箱,里面似乎垫着厚厚的棉絮以保温。更让成才惊讶的是,院子角落里还停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同样改装过,后座和两侧足足挂了四个一模一样的木箱子!
成才知道二哥许二和这是在忙活他那个火车站卖吃食的生意,看这阵势,规模似乎扩大了不少。他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默默地退回屋里,从枕头底下摸出那本边角都快翻烂的初三物理课本,又轻手轻脚地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屋檐下一个既能借点灯光又不碍事的地方,安静地翻看起来。
成母正端着一簸箕刚蒸好的、冒着热气的白面馒头往一个箱子里装,一抬头,借着微光看到了坐在阴影里看书的儿子,吓了一跳:“哎哟!成才?你咋起来了?这还不到四点呢!是被我们吵醒了吧?” 她语气里带着歉意。
成父闻言也转过头,看到儿子只穿着单薄的外衣坐在冷风里,手里还捧着本书,顿时急了。他放下手里的绳子,快步走到屋门口,从暖水瓶里倒了满满一搪瓷缸热水,塞到成才冰凉的手里,语气带着心疼和责备:“你这孩子!咋这么不懂事!这大清早的,寒气多重!咋就坐这儿喝上凉风了?还看书!快,抱着缸子暖暖手!喝点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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