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密集的雨点砸在作战室的窗户上,发出沉闷持续的“嗡嗡”声响,仿佛有无数面战鼓在远方被擂响,为一场迫在眉睫的风暴奏响序曲。
窗玻璃上凝结着厚厚一层雾气,蜿蜒的水珠不断滑落,模糊了外面阴沉的天色。
屋内,惨白的节能灯管被开到了最大亮度,冰冷的光线倾泻而下,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的微尘,也清晰地勾勒出铁路棱角分明的脸庞。
方才那一闪而过的脆弱仿佛只是幻觉,此刻这张脸上只剩下军人特有的冷硬与锐利。
他已经站了起来,军装外套随意披在肩上,挺括的布料衬得他肩背愈发挺拔如松。他指间夹着一支燃烧的香烟,淡淡的青雾袅袅升起,眼底因疲惫和悲痛泛起的红丝被他用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沉凝。
他嘴角挂着一丝极淡的、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穿透朦胧的窗玻璃,投向远方天际那几乎难以察觉的、正试图冲破乌云封锁的微弱晨曦。
“通知一营谭嘉学、二营吴浩文、三营杨程,以最快速度到作战室开会。”铁路的声音不高,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只有他偶尔用指尖无意识地、用力划过蒙着水汽的玻璃时,那留下的清晰痕迹,才隐隐泄露了他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波澜。
门外立刻传来赵小虎带着睡意却瞬间惊醒的回应:“是,副团长!”紧接着是迅速跑远的脚步声。
铁路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墙上悬挂的大比例边境军事地图前,他的指尖准确无误地落在标注着“勐拉山口”的位置上,那里用红笔醒目地圈了出来,正是坤爷势力最常出没、也是此次即将布下死亡陷阱的核心地带。
尽管班长牺牲带来的钝痛依旧在骨髓深处隐隐作祟。
但此刻,陈团长遇袭重伤、嫂子被砍伤、幼子被掳走的最新消息,更像是一瓢泼进滚油的火,瞬间点燃了他胸腔里压抑的怒意,几乎要破体而出。
坤爷上次联合金三角和越南方面的三方势力,暗杀他和老王未果,反而损兵折将,如今竟敢变本加厉,将黑手直接伸向了老虎团的核心领导家属!
这不仅是赤裸裸的报复,更是肆无忌惮的挑衅——挑衅中国军人的底线,挑衅边境用鲜血与生命换来的短暂安宁。
他必须让坤爷付出血的代价,为了生死未卜的陈团长,为了受惊受伤的嫂子,为了那个救回来,尚在稚龄却伤势严重的孩子,也为了老虎团不容玷污的荣誉和士气,为了身后万千百姓能睡个安稳觉!
他原本的计划是稳扎稳打,先彻底清理内部可能存在的隐患,再图谋彻底铲除外部毒瘤。
奈何,总有人急着投胎!铁路眼中寒光一闪,用力将烟头按灭在旁边的金属烟灰缸里,发出“嗤”的一声轻响。
“报告!”门外传来李虎的声音。
“进。”
李虎端着一个铝制饭盒走了进来,立正,敬礼:“报告副团长,您必须先吃饭。您的伤刚缝合好,,不能过度劳累。小虎已经通知各位营长,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
您的伤口绝对不能再次崩裂,否则……否则我就只能向政委报告了。”后面这句话,李虎说得有点底气不足。
铁路没说什么,接过李虎递来的湿毛巾擦了把脸,然后坐下,打开饭盒,拿起馒头,就着咸菜和米粥,沉默却迅速地开始进食。
李虎在一旁悄悄松了口气,他实在有些惧怕这位年轻的副团长,尤其是当对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沉静得像深潭的时候,那无形的压力更是慑人。
他再次熟练地给自己的手消了毒,上前小心翼翼地解开铁路颈侧缠绕的纱布,仔细检查了一下伤口,确认没有渗血或撕裂的迹象,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他默默地为铁路披好军装外套,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收拾好饭盒和毛巾,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铁路很快吃完,再次站到地图前,拿起红蓝铅笔,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勾勒出一条条进攻路线、埋伏点、封锁区域,笔尖划过图纸,发出沙沙的轻响。
约莫半个小时后,作战室的门被“哐”一声推开,带进一股潮湿冰冷的寒气。三位营长穿着湿漉漉的军用雨衣,作战靴上沾满了泥水,依次大步走了进来,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清晰的水渍。
一营营长谭嘉学,身形魁梧得像座铁塔,国字脸,皮肤黝黑,是团里有名的猛将,之前的沮丧和疲惫已经完全恢复过来。本来铁路就在他一营的驻地,但他凌晨去了团部医院看望受伤的战士,接到通知就顶着暴雨骑马往回赶,额前的头发还滴着水。
二营营长吴浩文,戴着一副普通的黑框眼镜,看着斯文,甚至有点书卷气,但心思之缜密在全团都是出了名的,尤其擅长情报分析和复杂的战术推演。
三营营长杨程,是三人中最年轻的,眼神锐利,动作干练,反应极快,是都是在一线上从侦察兵干出来的骨干,最擅长执行高速突袭和精准打击任务。
三人见铁路背对着他们,站在巨大的地图前,身形挺拔如松,周身笼罩着一层低气压,都下意识地收敛了气息,挺直腰板,齐刷刷敬礼,声音洪亮:“副团长!”
“坐。”铁路转过身,指了指长条会议桌前的椅子,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喜怒,“情况紧急,长话短说。今天叫你们来,就一件事:设一个局,把坤爷这条老狗引到境内来。目标:要么活捉,要么——”他顿了顿,目光如冰冷的刀锋般扫过三人,“就地格杀,以绝后患。”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带着一股浸入骨髓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决绝,让三个早已见惯生死、身经百战的营长都不由得心头一凛。
他们也同时注意到了铁路颈侧那抹刺眼的白色纱布,眼神瞬间都变得复杂起来,有担忧,更有被点燃的怒火。他们更加明白,铁路后面的那句话才是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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