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的梆子刚敲过最后一声,青石镇外的黑风林突然起了怪响。
林风蹲在灶台前添柴,火光映着他满是炭灰的小脸。锅里炖着的野猪骨咕嘟冒泡,肉香混着母亲切好的山药味,在低矮的土坯房里漫开。“阿风,把这筐草药送到西头王婆家去,回来就能喝汤了。”父亲林大山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带着刚打猎回来的疲惫。
林风应着,背起竹筐往门外跑。月光被乌云遮了大半,村道两旁的老槐树影影绰绰,像举着爪牙的鬼影。他攥紧手里的柴刀——那是父亲上周给他做的生日礼物,木柄被磨得光滑,此刻却泛着冰凉的潮气。
刚到王婆家院外,黑风林方向突然传来一声骇人的嘶吼。那声音不像狼嚎,也不似虎啸,倒像是有无数冤魂被生生撕裂,听得人头皮发麻。王婆颤巍巍地打开门,手里攥着个桃木符:“是……是山里的东西出来了!”
林风扭头往家跑,竹筐撞在石碾子上掉了底,草药撒了一地。夜风突然变得刺骨,带着股铁锈般的腥气,吹得村口的老槐树哗哗作响,叶子落得像下了场暴雨。他看见天边涌来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黑气,像活物似的翻滚着,所过之处,稻田里的禾苗瞬间枯成焦黑的枯枝。
“阿风!快跑!”是父亲的吼声。
林风冲进家门时,正看见母亲把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塞进父亲手里。土炕上铺着父亲刚剥的野猪皮,此刻被窗外突然亮起的红光照得发暗。“哐当”一声,院门外的石磨被什么东西撞得粉碎,紧接着是邻居张叔的惨叫,凄厉得戛然而止。
“爹!娘!”林风扑过去,却被母亲死死按住。她的手在抖,眼里却亮得惊人:“听话,从后窗钻出去,往镇上跑,找李道长!”
父亲已经提着铁剑冲了出去,月光下,林风看见院门外站着个庞然大物——那分明是头野猪,却长着牛犊般的体型,眼睛是浑浊的血红,身上裹着层黏腻的黑气,獠牙上挂着碎肉和毛发。它撞碎栅栏的瞬间,黑气像触手般甩过来,院墙上的南瓜藤瞬间枯成了灰。
“孽畜!”父亲的铁剑劈在野猪背上,却只溅起一串火星。野猪嘶吼着转身,黑气猛地炸开,父亲像被巨石砸中,倒飞着撞在门板上,喉头涌出的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大山!”母亲尖叫着抓起墙角的锄头,疯了似的冲过去。她的力气本就不大,此刻却像拼尽了毕生的力气,锄头砸在野猪腿上,只留下道浅浅的白痕。野猪甩头撞向她,母亲被顶得撞在灶台边,手里的锄头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娘!”林风撕心裂肺地喊,想冲过去,却被母亲用最后的力气吼住:“跑啊!”
他看见母亲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父亲今天刚采的“镇魂草”,她颤抖着往野猪身上扔去,草药接触到黑气的瞬间,燃起幽蓝的火苗。野猪吃痛嘶吼,转身扑向母亲,林风眼睁睁看着那对染血的獠牙刺穿了母亲的肩膀,黑气像毒蛇般钻进她的伤口,母亲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
就在这时,父亲突然从地上爬起来,用尽最后的力气抱住野猪的脖子,铁剑反手插进它的眼睛。野猪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叫,黑气疯狂地翻滚,父亲的身体像被无形的手撕扯着,皮肤迅速干瘪下去,却始终没有松手。
“阿风,活下去……”父亲的声音气若游丝,眼神却牢牢锁着他。
林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后窗爬出去的,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后的惨叫声、嘶吼声渐渐远了,只有那团黑气像追魂索似的在村上空盘旋。他跑过田埂时,被什么东西绊倒,摔在地上,膝盖的血混着泥水渗进土里。
突然,一股黑气从侧面袭来,擦过他的后背。像被烙铁烫过似的剧痛瞬间蔓延全身,他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燃烧,意识像被狂风卷着的落叶,忽上忽下。他挣扎着往前爬,指甲抠进泥土里,留下一道道血痕。
远处传来钟声,是镇上的“镇魂钟”。黑气似乎忌惮那钟声,盘旋着退回了黑风林方向。林风瘫在地上,后背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混着黑气留下的灰黑色污渍,像块被揉皱的破布。
天快亮时,他才被赶来看情况的李道长发现。老道摸着他后背上那片蔓延的黑气,叹了口气:“这孩子被魔气侵体,能活下来已是奇迹,只是这魔气……怕是要缠上他一辈子了。”
林风躺在临时搭起的草棚里,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村里一片死寂,只有几只乌鸦在焦黑的屋顶上盘旋。他摸了摸怀里,那里揣着半块母亲没来得及炖的山药,还带着点余温。
后背的疼痛越来越烈,像有无数虫子在啃噬骨头。但他没哭,只是死死咬着牙,眼里映着黑风林的方向。他知道,从父母倒下的那一刻起,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而那片吞噬了家园的黑气,会像烙印一样,刻在他往后的每一个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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