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民国十四年冬,三号仓库遭袭次日,辰时
地点:榴莲分帮总堂
总堂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昨夜的血腥气似乎还萦绕在梁柱之间,混合着炭火盆里松木燃烧的噼啪声,压得人喘不过气。
十口薄皮棺材整齐地停放在堂口一侧,里面躺着为守仓库而战死的六名弟兄,以及四名在后续清剿角头派暗桩时遭遇埋伏身亡的暗探。棺木尚未盖棺,让弟兄们做最后的告别。快斧和石夯身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苍白地站在棺木前,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快斧的左臂吊在胸前,那是昨夜被水鬼刀挑断了筋腱;石夯的肋下伤口虽已缝合,但每次呼吸都带来一阵刺痛。他们看着昔日同伴青灰色的遗容,眼中是滔天的恨意和未能同死的愧疚。
黄榴莲坐在主位的牛皮交椅上,身形挺拔如松,但眼下的乌青和眉宇间化不开的戾气,昭示着他一夜未眠。他面前的深棕色牛皮议事台上,摊开着一张更大的苏沪地区水域图,朱家角被用猩红的朱砂重重圈出,旁边用墨笔写着“翻江龙 - 沈金魁”、“角头派”、“漕帮残余 - 浪里飞”。
“十位弟兄的血,不能白流。”黄榴莲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冰冷的穿透力,打破了堂内的沉寂。“角头派敢伸手,就要有被剁掉爪子的觉悟。但沈金魁不是刀疤陆,朱家角也不是陆家浜。那是他的老巢,水网密布,易守难攻。我们强攻,代价太大。”
铁山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立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木屑簌簌落下:“帮主!难道就这么算了?!我带刀斧组的弟兄们杀过去,就算拼掉一半人手,也要掀了沈金魁的乌龟壳!”
影子如同幽灵般从角落阴影中走出,脸上新添的伤疤在晨光下更显狰狞:“铁山,冷静。昨夜我们虽全歼了来犯之敌,但也暴露了实力。沈金魁必然已有防备。硬拼,正中最他下怀。”他转向黄榴莲,“帮主,当务之急是弄清三件事:一,角头派在苏州城内的眼线和内应究竟还有多少;二,漕帮残余‘浪里飞’与角头派勾结到了何种程度,他们的下一次交易在何时何地;三,沈金魁的弱点是什么?他有没有仇家?或者,他手下有没有可能被分化的人?”
黄榴莲赞许地看了影子一眼:“影子说得对。复仇,不光要靠刀快,更要靠脑子。”他的手指重重敲在朱家角的位置,“明察暗访,双管齐下。影子,你亲自带队,就算把苏州城翻过来,也要把角头派的暗桩全给我挖出来!重点查码头、货栈、烟馆,特别是和我们分帮有来往的商户,看看谁最近和朱家角的人接触频繁!”
“是!”影子领命,眼神锐利。
“铁山,”黄榴莲看向依旧愤懑的铁山,“你的刀斧组,化整为零,扮作苦力、商贩,混入朱家角镇。不要主动生事,只做两件事:摸清角头派主要据点的人手布置、巡逻规律;二是散播消息,就说我黄榴莲,悬赏五百现大洋,要沈金魁的人头,活捉‘浪里飞’者,赏三百!”
铁山眼睛一亮:“帮主,这招高!让他们内部先乱起来!”
“浪里白,”黄榴莲看向水战组头领,“朱家角水路是命脉。你的弟兄,盯死所有进出朱家角的水道。特别是夜间,看看有没有可疑船只,尤其是可能运输烟土或军火的。发现‘浪里飞’的漕帮船,不要打草惊蛇,立刻回报。”
“明白!”浪里白抱拳。
安排完这些,黄榴莲沉默片刻,目光扫过众人,最终缓缓道:“角头派势大,又与漕帮残余勾结。单凭我们分帮之力,即便能胜,也是惨胜。我们需要盟友。”
算盘扶了扶眼镜,小心翼翼地问:“帮主是想……请总帮出手?还是找陈老鬼、李舵主他们?”
黄榴莲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总帮内部派系林立,大佬们互相掣肘,等他们扯皮出结果,黄花菜都凉了。陈老鬼他们,守成有余,进取不足,未必肯为了我们深入朱家角这块硬骨头。”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我要找的,是能跟我们一起下死手,而且对朱家角也有想法的人。”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帮主所指何人。
黄榴莲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在了苏州城西南片区的码头上,那里标注着一个名字——“罗横”。
“十三把手,‘鬼见愁’罗横?”铁山倒吸一口凉气,“帮主,他……他跟咱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而且此人出了名的狠辣难缠,胃口极大……”
“正因为狠辣,胃口大,才对朱家角这块肥肉有兴趣。”黄榴莲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罗横的地盘与我们相邻,他一直想往东扩张,但被朱家角的水路挡着。沈金魁的生意,他未必不眼红。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至少,是可以利用的刀。”
暗室会晤:与鬼见愁的结盟
当夜,苏州城西,一家不起眼的、挂着“罗记绸缎庄”招牌的后院密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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