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的火苗在土坯墙上投下晃动的暗影,倪父枯瘦的手指重重拍在八仙桌上,茶碗里的水溅出几滴,落在桌角泛黄的婚约庚帖上。
“盈丫头,你别再执迷不悟了!”他的声音又哑又急,额上青筋突突直跳,“从前南昊是个好后生,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他是什么样子?一个连自己都顾不住的傻子!你跟着他,这辈子就毁了!”
倪盈站在屋中央,青布裙被夜风拂得微微发颤,眼眶通红却倔强地抿着唇。“爹,南昊不是傻子,他是为了乡亲们才这样的!”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坚定,“当年若不是为了保护大家,他怎会变成这样?我不能丢下他。”
“保护大家?”倪父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疲惫与痛心,“可村民们现在怎么对他?怎么对你?你每日带着他,背后多少人戳咱们脊梁骨?说我教出个不知廉耻的女儿,守着个傻子不放!我这辈子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他猛地咳嗽起来,捂着胸口直喘气,“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难道能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里跳?城里张少爷家大业大,对你也是真心,你嫁过去,才有好日子过!”
“我不嫁!”倪盈猛地摇头,泪水终于滚落,“爹,南昊待我好,我不能在他最惨的时候离开他。”
“你不嫁?”倪父猛地站起身,抄起墙角的扁担就往自己身上打去,“那我就死在你面前!我没你这个不孝女!”
倪盈吓得脸色惨白,连忙扑上去抱住父亲的胳膊,哭喊着:“爹!您别这样!我答应您!我答应您还不行吗?”
扁担哐当落地,倪父喘着粗气,看着女儿泪流满面的模样,眼神软了软,却依旧硬着心肠:“你想清楚了?”
倪盈抹了把眼泪,声音带着绝望的沙哑:“我给南昊守三年。”
她抬起头,眼底是孤注一掷的坚定,“这三年里,我悉心照料他,若他能恢复,我便嫁给他;若他再不醒,我就听您的话,嫁给张少爷。”
油灯的光映在她脸上,一半是泪痕,一半是决绝。
倪父沉默半晌,终是叹了口气,转身走进里屋,留下倪盈一个人站在原地,望着窗外南昊熟睡的方向,泪水无声地浸湿了衣襟——那三年之约,是她能为心上人守住的最后期限,也是她对父亲的妥协,更是一场注定艰难的赌注。
天刚蒙蒙亮,倪盈就提着木桶去溪边打水。南昊跟在她身后,像条温顺的小狗,双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角,嘴里时不时念叨着“盈……盈丫头,水……凉”。
倪盈回头时,脸上已没了昨夜的泪痕,只剩温柔的笑意。她放下木桶,蹲下身帮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指尖轻轻拭去他嘴角沾着的草屑:“不凉,太阳出来就暖了。”
她的声音软得像棉花,听不出半分心事,“等下我给你蒸红薯,你最爱的那种,甜糯糯的。”
南昊似懂非懂地咧开嘴,露出傻乎乎的笑,伸手想去摸她的头发,却又怕弄疼她,指尖在半空顿了顿,转而攥住了她的袖口。
回到屋中,倪盈一边生火做饭,一边教南昊认简单的字。
她握着他粗糙的手,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南”“昊”“盈”,嘴里轻声念着:“这是你的名字,这是我的名字,我们是好朋友。”南昊学得认真,只是舌头打结,念不清完整的音节,急得满头大汗。
倪盈没有半分不耐,反而掏出帕子给他擦汗,笑着鼓励:“慢慢来,南昊最聪明了,一定能学会。”
她的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酸涩,却在抬眼看向他时,瞬间化为柔和的光——她从不在他面前皱一下眉,更不提那三年之约,也不说父亲的逼迫,只把所有的沉重都压在心底。
有村民路过门口,瞥见南昊傻乎乎的模样,低声议论着“痴人配才女,真是可惜了”。
倪盈听见了,却只是不动声色地把南昊往屋里带了带,顺手关上了院门,转身又对着他扬起笑脸:“咱们进屋吃红薯,刚蒸好的,热乎着呢。”
南昊坐在炕边,捧着热乎乎的红薯,吃得满脸都是薯泥。
倪盈坐在一旁,小口小口地吃着,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疼惜与坚定。
她会耐心地帮他擦干净脸,听他含糊不清地分享“好吃”,会在他傍晚犯困时,牵着他的手在院子里散步,给他讲从前的趣事——只是那些关于争吵、关于婚约、关于期限的事,她半个字也没提。
夜里,南昊睡熟后,倪盈才坐在炕边,借着月光缝补他磨破的衣裳。
指尖扎了个血泡,她咬着唇没出声,看着身旁熟睡的人,眉头轻轻蹙起,眼底的疲惫与隐忍终是藏不住了。
可天一亮,当南昊睁开眼,看见的依旧是那个笑意温柔、毫无破绽的倪盈,仿佛她的世界里,从来只有照料他的琐碎,没有半分风雨与挣扎。
日头正毒的时候,倪盈带着南昊去村西的菜园摘菜。刚走到篱笆边,就撞见李婶挎着竹篮从里面出来,看见他们,脸上立刻堆起几分讥讽的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天地所愿请大家收藏:(m.qbxsw.com)天地所愿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