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零年十二月三日,星期日。
仗,就像一锅烧开了的水,哪怕你把火撤了,那水还得咕嘟好一阵子。第二次战役的大仗是打完了,可对李云龙来说,这锅水才刚刚开呢,正烫手。
他站在一辆缴获的美式吉普车上,车轮子底下是坑坑洼洼的冰泥地,每一次颠簸都感觉五脏六腑都得换个位置。但他不在乎这个,他迎着那刮在脸上像小刀子割一样的寒风,扯着嗓子,对着身边同样在冰天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追击的部队吼:“都给老子跑快点!美国佬的屁股后头长风火轮了吗?两条腿跑不过四个轱辘,那就给老子跑出八条腿来!谁他娘的掉队,别说是我李云龙带出来的兵!”
道路两旁,简直就是一场钢铁的葬礼。东倒西歪的美式坦克像喝醉了酒的铁牛,翻进沟里的卡车露出底盘,还有那些被主人扔下的、黑洞洞的炮口绝望地对着天的榴弹炮,连绵不绝,看不到头。战士们一边追,一边顺手“捡洋落”,有的从冻得硬邦邦的美国兵尸体上扒了双还算完整的皮靴,穿在自己那双已经快没知觉的脚上;有的扛了箱画着搔首弄姿洋婆子的牛肉罐头,乐得鼻涕泡都冒出来了,盘算着晚上能开个荤;甚至还有个小子从一辆军官吉普车里翻出来一架手摇的留声机和几张黑胶唱片,宝贝似的抱在怀里,说等打完了仗要听听这里面到底能唱出个什么调调。
但这热闹的景象底下,是一双双已经磨出了血泡、挪不动步的腿和一张张被冻得发青、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连续半个多月的厮杀和急行军,早就把战士们的油水给榨得一干二净。现在全凭着胸口里那股子杀红了眼的狠劲儿和胜利的甜头撑着。可李云龙心里比谁都清楚,这股劲儿是气的,不是铁的,总有泄光的时候。一支军队的战斗力,不是光靠胆气就能填满的。
天擦黑,部队在一个被炸成废墟的村子边上宿营。李云龙裹着大衣巡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硝烟、柴油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的怪味。他看见一个瞧着不过十六七的小兵,靠着一辆被掀翻的美军坦克就睡过去了,怀里死死抱着他的枪,像是抱着自己的媳妇儿,一只手里还攥着半个石头一样的冻土豆,那是他今天的口粮。寒风一过,那单薄的身子就筛糠似的抖。
李云龙一句话没说,把自己身上那件缴获的美军呢子大衣脱下来,轻轻盖在了小兵身上。他瞅着那张睡梦中还紧紧皱着眉头的脸,心里像是被什么玩意儿给堵住了,又酸又胀。他知道,这样的兵,这支追击的队伍里,有几十万。他这个当指挥官的,不能只看到胜利的痛快,更得算计这胜利背后,得拿多少条这样的命去换。只看到胜利的是蠢货,只看到伤亡的打不了胜仗,这笔账,最难算。
十二月四日,星期一。
“报告!三十九军先头部队,已经摸到平壤的边儿了!”
“报告!四十军在肃川发现了美国佬扔下的大仓库,乖乖,里面的罐头箱子堆得跟山一样!”
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到设在卡车车厢里的临时指挥部。车厢里又湿又冷,地图铺在一只弹药箱上,被融化的雪水浸得有些发皱。代表我军的红色箭头,像一把烧红的烙铁,势不可挡地烫向朝鲜的首都——平壤。
指挥部里的气氛,比过年还热闹。缴获的咖啡被煮得咕噜咕噜响,呛人的香味里混着一股子胜利的狂热。
“照这架势,明儿个咱们就能在平壤城里头,用美国人的酒杯喝庆功酒啦!”一个年轻参谋兴奋得满脸通红,仿佛胜利已经揣进了兜里。
“喝你个头的庆功酒!”李云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兴头都给浇灭了,“平壤是纸糊的?美国佬就算再怂,在自个儿的狗窝门口总得龇龇牙吧?你当他是吃素的?传我的话,让前头的部队把眼珠子都放亮点!越是看着好啃的骨头,越他娘的容易崩掉牙!告诉他们,这可能是美国佬给咱们下的套,一个假装撤退,引咱们进预设的炮兵阵地,来个火力覆盖的圈套!”
他的话刚说完没多久,一份前沿侦察兵发回的加急电报,就让整个指挥部都安静了下来。安静得只听见车外“呼呼”的风声。
电报上只有一句话:平壤,是座空城。
“空城?”三十九军军长吴信泉一把抢过电报,那双牛眼瞪得溜圆,“啥意思?美国佬都溜了?”
“不光溜了,”侦察参谋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子邪乎劲儿,他咽了口唾沫,接着说:“连个打冷枪的都没留下。咱们的侦察兵都快摸到市政府门口了,城里头安静得能听见自个儿的心跳。”
李云龙也懵了。他打了半辈子仗,什么样的硬仗没打过?可这连一枪都不放就拱手让出的首都,他还真是头一回见。这不合常理,太不合常理了。
“他娘的,美国佬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把电报拍在桌子上,吼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一个军人,不会就这么白白丢掉自己的首都,除非他想用这个没用的城市,换点别的东西!这里头,八成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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