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里很暗,只有一个带着老花镜、须发皆白的老匠人,正就着窗口的光线,小心翼翼地修补一幅古画。
听到有人进来,老匠人头也没抬,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今日不开张,姑娘改日再来吧。”
昭阳走到近前,并未说话,而是目光快速扫过铺内。墙上挂着不少裱好的字画,其中一幅临摹的王羲之草书,笔走龙蛇,极具神韵,落款是一个“澈”字!
安亲王宇文澈的表字,正是“清澈”!
昭阳心中一动,故意在那幅字画前驻足,发出轻微的赞叹声:“好字!虽为临摹,却深得右军神髓,飘逸洒脱中自带一股清刚之气,非俗手能为。”
老匠人闻言,终于抬起头,透过老花镜打量了昭阳一眼,见是个衣衫褴褛的姑娘,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听到她精准的点评,神色缓和了些许:“姑娘倒是个懂行的。不过这画不卖,是客人寄存在此的。”
“如此佳作,不能收藏,实在遗憾。”昭阳面露惋惜,语气谦逊,“小女子虽流落至此,但家中长辈亦好此道,耳濡目染,略知皮毛。见老先生手艺精湛,心生敬佩,故而冒昧进店,唐突之处,还望海涵。”她的话语带着一种落魄书香门第的教养,与她此刻的狼狈外表形成微妙反差。
老匠人神色又缓和了几分,摆摆手:“乱世之中,还能记得风雅,也是难得。姑娘若是要裱糊字画,且过些时日再来吧。”
昭阳见时机差不多,故作犹豫,然后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老先生,小女子冒昧进店,除却敬佩手艺,亦有一事相求…小女子与家人逃难失散,听闻有一远亲可能在王府当差,不知老先生…可知王府近日可曾采买过人手?或是有无向外传递消息的可能?小女子只想求个安身之所,绝无他意…”她将请求说得合情合理,且将自己定位为寻找在王府打工的远亲,降低对方戒心。
老匠人皱起眉头,重新审视着昭阳,眼神变得警惕起来:“王府之事,岂是我等小民所能知晓?姑娘找错人了,请回吧。”他显然不愿招惹任何是非。
昭阳心中暗急,知道寻常方法难以打动对方。她心一横,决定再赌一把。
她目光再次落在那幅署名为“澈”的字画上,仿佛自言自语般轻声吟诵道:“‘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能写出这般字,临摹出这般画境的主人,心性定然高洁,远离纷争,只求内心净土。只可惜…如今这世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只怕静修之地,也难免被俗世烽烟所扰了。”
她的话,隐隐暗指安亲王目前的处境——看似超然物外,实则危机四伏。
老匠人持着镊子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抹极其复杂的精光,他再次抬头,深深地看了昭阳一眼,这一次,目光中不再是单纯的警惕,而是带上了探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
他沉默了片刻,方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了许多:“姑娘…非常人。只是这世道,聪明人往往活不长。老夫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帮不了你。你…好自为之吧。”
他虽然没有答应,但语气和眼神的细微变化,却让昭阳看到了一丝希望!他听懂了她的暗示,甚至可能对安亲王的处境有所共鸣!
不能急,不能逼。昭阳见好就收,躬身行了一礼:“多谢老先生指点。打扰了。”说完,不再多言,转身退出了书画铺。
回到藏身的门洞,清婉紧张地看着她。
昭阳微微摇头,低声道:“他没有立刻拒绝,或许…有戏。我们需耐心等待,并在附近找个地方暂时落脚,观察几日。”
她们在附近找到了一处半塌的、被遗弃的民宅,勉强能够遮风避雨。接下来的两日,昭阳每日都会在不同时段,看似无意地经过那家书画铺,有时会驻足看看门口挂着的样品,有时只是匆匆走过。
她在观察,也在等待。
终于,在第二日傍晚,当昭阳再次经过时,那老匠人正好在门口张贴“东家有喜,歇业三日”的告示。在与昭阳目光交汇的瞬间,他几不可察地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身回了店内,关上了店门。
昭阳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是信号!他同意了!或者说,他至少愿意尝试递话!
虽然不知他是何方神圣,为何愿意冒险,但这对昭阳来说,无疑是黑暗中的一线曙光!
她强压下激动,不动声色地返回藏身的破屋。
接下来,就是等待。等待那位深居简出的安亲王,会对她这个来历不明、语带机锋的“落难女子”,作出怎样的回应。
锦都的夜,依旧寒冷而漫长。但昭阳的心中,却燃起了一簇微弱的、却充满希望的火焰。
她知道,接触安亲王,只是第一步。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那枚玉佩的秘密,这座城市的伤痕,以及那深藏地下的恐怖往事,都将在不久的将来,将她推向更加波澜壮阔却也更加危险的命运漩涡。
喜欢凰啼北国:公主重生弃婚覆江山请大家收藏:(m.qbxsw.com)凰啼北国:公主重生弃婚覆江山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